三人进了石洞,重新施礼落座。汪承云环视四周,但见洞内宽敞通明,石壁细如白玉,洞顶高有十丈余,顶上嵌着十余个拳大星星,泛着柔和光晕,直照下来。石壁四周壁立玉架,几排简闲散横卧。洞内依地势而雕成的玉几、玉桌铺陈着不知是何材质的坐垫,柔软温润,竟让人忘却室外高寒。
鸣儿已端来两杯清茶。汪承云谢过后抿了一口。水是温的,茶味极淡。从他端杯到浅饮,及至细细品味半晌不语,风后一直紧握陶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而后,他释然般呵呵一笑,问:“汪公子感受如何?”
汪承云两眼眨个不停,似在斟词酌句,好一会儿才道:“似茶非茶,似水非水,似美味又似难以下咽。百感交集,一乱如麻。”
风后赞道:“这就对了。这是老朽儿在天鸟星上这许年来的研推成果。汪公子,此星空气极度稀薄,生态成份与地球上的差异极大,想种植一点什么着实不易,更别提整出美味佳肴了。老朽儿在天鸟星的一大乐趣便是与天斗、与地斗,呃,早些年还要与人斗。”他顿了顿,奇道:“不过,自老朽儿见到你到现在,已有不少时辰,公子似乎并无不适。公子难道未曾觉察此间之异?”
汪承云道:“不瞒风老前辈,前辈体质也正是晚辈所不解之处。前辈可能目视不出,承云事实上是配戴了虚清力场。承云与虎白踏虚空而来,在遇见前辈之前已大致走马观花,领略了天鸟星风物形态,若不启动虚清力场,承云是无以长时间走动的。承云已检测过此间氧气浓度,约百分之上下。据承云观察,风老前辈与鸣儿似乎裸露于空中,不知有何奥妙?抑或您一人也携带了如承云的这般看不见摸不着的力场?”
汪承云一席话引得鸣儿极度好奇,她伸手凌空在汪承云四周摸了摸,问道:“风大哥,何为氧气浓度?何又为虚清力场?”
此时,风后情绪变得激动无比,似难以自制。他掩饰地站起身,道:“汪公子,劳烦您向鸣儿解释一下,我去拿点酒。”
“酒!”鸣儿吃惊地张大了嘴。她知道风大哥自酿一瓶称作“酒”的东西,平素视作珍宝,尽管对鸣儿宠爱有加,轻易也不让鸣儿走近那坛泥罐子旁边。
风后再次回来时,抱着一坛粗糙的泥坛。泥坛拙朴沉逸,与石洞内华美玉质内饰反差极大。风后小心翼翼拨开泥塞,汪承云立刻闻到一股清香,不觉赞道:“好酒!”
鸣儿此时经汪承云解释已明白了天鸟星与地球两者在生命系统上的差异,见风后此时形态,心中忐忑不安,赶快起身去玉架上新拿了干净的陶杯,在风后与汪承云面前各摆一只,迟疑了一下,把藏在手心的第三只轻轻放在自己面前。
风后看她一眼,没有表示异议,只是长叹一声:“好罢!好罢!”
酒斟满,但见杯中莹黄通透,像一块有生命的玉。风后端起酒杯,豪气外展,沉声道:“汪公子,来,饮罢这一杯!”汪承云举杯起身,道:“风老前辈,请!”
虽然风后没有向鸣儿示杯,鸣儿却也忙端上酒杯,站起身来,学着他俩的样子,一仰小脸,喝了这杯辛辣异常的酒。
三人再次落座后,风后怅然道:“按理说我等地球人在天鸟星这种生态环境下难以存活,但天鸟星人,除了擅造兵器,也精于生命体的改造。”
汪承云大惊失色道:“前辈此乃何意?”
风后乜着眼,连斟几杯,自顾自地闷干,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朽儿却未能保全得住。老朽儿除却这外面皮相还是父母恩赐外,其它都已为天鸟星贼人改造过了。喏,不对,这颗大脑袋仍是我华夏国的。”他醉眼迷蒙,用手重重地敲着脑袋瓜子:“要不然这里长出两只大角,老朽儿就变成梅花鹿了。哈哈哈哈。”他凄厉一笑,若鬼哭狼嗥。鸣儿从未见得风后如此形态,心中生怕,流出泪来。
汪承云没料到风后曾受此身心折磨,心下骇然,悲悯交加,他默然不语,抱起泥坛给三人满上。鸣儿见他对自己这个天鸟星人并无憎恨之意,心下感激,送去泪光一瞥。
汪承云恨恨道:“可恶!可憎!人之心性,卑鄙若此!”
风后耷拉着脑袋,摆摆手,道:“小兄弟,也不能这么说。若保全了躯体,怕老朽儿早去见阎王爷喽。哈哈哈哈。”他又凄厉一笑,那笑声中夹杂着难听的哭腔。“你看!”他握紧拳头,作搏击状:“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这不是等到你了嘛!”
“你看,星辰日月,照临大地;习习谷风,以阴以雨。威仪兮,德音兮,故国兮,方来朝!若身不在,胡思以之?”风后指着洞口,挣扎起身,跌撞而歌,遂扑床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