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韩熙载装乖卖巧,死皮赖脸地缠着徐弦,一个劲地跟他解释那天是他喝醉了,猪油蒙了心,让徐弦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徐弦还是没理他。
他想起自己还在拜师学艺的时候,同门有一个老师傅曾教导他们,人人都可以平等地活在这个世上,呼吸一样的空气,吃一样的大米,所以他们要互帮互助、互相尊重。
徐弦信了,他以为老师说的有道理,可如今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无时不刻地在告诉他,你到底有多么天真。
他们是不可能平等的,不一样的坏境养出来的人,思考的角度、处理问题的方式都是不同的。
就像有的人要出人头地,必须费尽千辛万苦考取功名,有的人却仅凭先天的优势,破点财就能买到成功。有的人为一粟米一箪食忧心忡忡,有的人却可以随手一掷千金,消耗了有的人花了一辈子的心血都积累不到的财富。
这就是差距。
韩熙载于他也是一样的。
韩熙载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热情洋溢,他是笑面迎人,内里冷漠,他们明明生在同一个世界,中间却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原来自己对他的在乎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么?徐弦想,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和自己不一样,既然如此还是早早地撇开关系才好。
徐弦开始没日没夜地作画,他要卖画赚够钱,把赎身的钱和后来韩熙载给他的钱全都还给他,徐弦不但要撇开他,还要撇得干干净净。
等无债一身轻的时候,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对他来说、印象糟糕透顶的地方。
所以才有了后来韩熙载求常梦锡帮忙买画的情况。
因为徐弦一见到他,从前还会刻意岔开道走,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变了,好像气已经完全消了,对他还是跟平常无异。
韩熙载一开始还很高兴,以为自己总算把人哄好了。
直到后来徐弦说要把钱还给他,他终于意识到麻烦大了。
徐弦这次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了,他要跟自己撇清关系、可能要永远地离开自己了。
生气是因为把你放在了心上,无所谓了那就是缘分尽了、你好自为之的意思。
韩熙载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一面不想让徐弦凑够钱,另一面却又舍不得他那么幸苦。
韩熙载从前不愿去想自己对徐弦是什么心态,他仗着“两人不可逾越的差距”,毫无后顾之忧地相处,肆意妄为地“深交”,因为他觉得反正两人走不到一起,他对自己的冷漠绝情有信心,他就是这样的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所以这次韩熙载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