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喃喃道,不一会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先回家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吧。
与先前的想法一模一样,但心情奇妙地轻快了起来。
廉慕斯回到住所已经过了九点,照顾她起居的刘姨还没走,见她进屋,连忙从厨房端了一碗红糖姜水,念叨着晚归让人担心。
“我没有玩很久,有几本书忘在学校了,重新去取了一趟。”
廉慕斯浅啜一口,汤煮的很醇厚,只一口,腹部就暖洋洋的很舒服。喝了半碗后,重新把碗递了回去。
刘姨不疑有他,接了碗,替她取下外套挂起,进厨房收拾,念叨着:“先去洗个澡。饭菜已经热好了,在保温盒里。吃完了要早点休息,今天收了一些包裹,放在了杂物间里。”
廉慕斯脱掉湿掉的外套,把领带随手扔到椅子上,“刘姨最好了。”
除非一起吃饭,否则她有人在旁边守着——廉老爷子有过重病住院史,尚且幼小的廉慕斯曾经彻夜守在病床前,连吃饭都当着老爷子的面。现在一被人守着吃饭,就会想起至亲无力在床,眼神怜爱仿佛随时会消逝的那段残酷时期。
刘姨是廉家的老人,从廉慕斯还是个小萝卜丁时就照顾她,自然知道她这个毛病,见有乖乖去洗澡,检查了门锁安全后放心离开了住所。
廉慕斯清洗干净,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她身子弱,一次泡不了太久。每过三四分钟左右,就需要慢悠悠出浴缸,在地上蹲个半天——非常消耗时间。
所以等出浴室,对上手机里约莫四十条未接来电时,终于想起了来自兄姐沉重爱意的恐惧。
“喂——”
“木木接电话了!姐!”
“我就说让你们等等,叶师,打电话给刘嫂说不用回去了。”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声惊叫,接着一阵混乱,一道熟悉的女音从话筒中响起:“木木,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不接电话!”
“不是——”
“你要吓死你哥了!”话筒被抢走,平日里风流的男音很是不稳,失去了大部分魅力,堕落成一个单纯的妹控,“刘嫂说你在洗澡,为什么洗澡的时候不接电话!”
“……”
这人是不是真的不讲道理了。
好言好语劝着二哥和两个姐姐平复情绪,廉慕斯扭开保温盒的盖子,应着:“没事,对……对,是下雨了,我没淋雨……好吧,淋了一点雨,我不是去洗澡了吗……大姐你别念了,我真没淋很久。”
“……视频?今天算了吧,我在吃饭。……嗯,是收到了几个,等会儿我去拆……爸妈要回来?下个月?……大哥还好吗?……好,我没事……二哥你别抢话筒……唉,么么哒。”
“……嗯,好……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是想你们了……没礼物也没关系……好,我也爱你们。”
没一会儿,廉家的父母也打来了电话,接着是童家的姥姥姥爷,廉家的老爷子。
空旷的餐厅内回荡着廉慕斯耐心的应声,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若有人坐在此地,一定能见着一双愉悦的眼。
第二天,七班讲台上,一整箱甜牛奶静静立着。旁边还有一大袋糖果,以及一张上书“七班同学特供版”的A4纸。
每进一个人,班长就乐呵呵抓一把糖果,递一瓶牛奶。
这番举动吓得人人后退,个个回头瞅一眼教室的标牌,确认是否走错了教室。
毕竟七班的班长不仅是特招的外部生,同时也是铁公鸡中的战斗鸡,吝啬到远近闻名。
传言中是个喝西北风就是一顿饭的狠人。
最出名的是曾经有人向他借草稿纸,他在包里摸索半天,不舍地递了半张试卷(草稿限定)。
这样的人买这种进口牛奶,请的是高级糖果——第一反应绝不会是感动,而是怀疑他是不是走投无路,给同班买了保险准备大赚一笔,已经不计较成本了。
更有过分者问:“班班你昨天淋雨了?发烧了?严不严重?”
“不是我请的,廉老板拿来让我发下去……你不要吗,不要的话给我——”
还没说话,手中的牛奶和糖果已经没了踪影。
班长可惜地咂了下嘴。
唉,这牛奶多好啊,放学后带回家给妹妹喝。
搞清楚这些都是廉慕斯请的后,其他人放弃了多余的警惕心,廉老板肯定看不上保险费。七班顿时陷入了欢乐的海洋——有两人不爱甜食,还专门准备了饮料和牛肉干。
同样的情况也在教师办公室中发生,然而这一切与主人公没有太多关系。
至少被人堵在教学楼一个隐蔽角落的廉慕斯这么认为。
“有事吗?”
就连廉慕斯也忍受不住的安静,她第一个打破了凝固的气氛,免得面前的人沉默到天荒地老。
“啊!没有——不不是,有的!”
对方手忙脚乱从包里抽出一个环保袋,真亏能在学校统一的小书包里装下这么大的东西。
“那个,这个……这是你的伞,还有我做的菜,我我不知道怎么感谢,只擅长做点菜,如果不介意的话……”
面前是一张诚恳又热切的脸孔,廉慕斯缄默不言,沉默地盯着那盒散发着香气的不明物品。
干净的铁饭盒,朴质到遮不住气味,大概也不会用昂贵的食材,再如何擅长也不过是家常小菜,厨艺更不必多说。
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做的食物,鬼知道里面放了怎样的不明物体。
许久,久到宁枝的心渐渐凉了下去,有些瑟缩地收肩,匆匆掩饰弥漫的尴尬。
“对不起……我也觉得太突然了,不认识的人做饭什么的……不用接受也没关系,我……我就想说谢谢……”
廉慕斯盯着宁枝窘迫的脸,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从早上起就在门口守我?把我叫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宁枝拧起衣角,怕她怀疑自己图谋不轨,连忙解释:“我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就想着……如果能遇到的话就把伞还给你……遇不到的话就……”
廉慕斯环视了一圈,:“那到这里做什么,门口给也是一样的。”
宁枝的眉目黯淡,小声开口:“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这几天她过得很不好,带头欺凌的人听说家里很有钱,父母都是大老板……虽然这个女生家境不错,但猛虎毕竟敌不过群狼,她不想连累对方。
宁枝还了伞,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下来,提着塑料袋也准备回返,好心提醒:“早自习了,快回教室吧。”
提到教室,她眼里有些很难形容的东西,沉重和疲惫,还有让人不忍的惧意。明明只是一个学生,却遭受无妄之灾,整日提心吊胆。
廉慕斯内心忽然感到烦躁,像是埋在记忆深处的某一根弦疼痛得颤抖了起来。
好像有一个人曾经垂头看着她,眼里是她自以为很懂但发现全错的情愫,然后大错特错,将错就错,错无可错。
宁枝为面前伸出的手一愣。
但对方的嗓音依旧平静:“吃的给我,你回去。”
“下次别做了,我不喜欢吃别人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