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二鬼侧身朝他作揖,其中一个白鬼笑着,笑中隐隐畏怯,“我二人乃冥界鬼使,阁下是无口仙君座下高徒吧?”
宿荒应道,“正是。”
“谢必安有礼了。”
宿荒学着谢必安抱拳,“有礼。”眼睛盯着从头到脚一身漆黑装扮的一个走向庙里那只刻薄鬼。
“他名唤范无救,那一位是我们冥府第一判官栾阙大人,请阁下进一步说话。”谢必安介绍道,仍然笑容洋溢,配上那张白墙似的脸,尤显得阴恻。他伸手做请,指向庙中二人。
别人不矜不伐笑脸相待,宿荒自也没理由发难,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他恍惚明白这个人便是仙君口中相助他的贵人。
此时由于经遭一番劫难没曾翻倒已是万幸的油灯耗尽了最后一点火油,昏黄的火苗彻底熄灭,白森森的月光从屋顶的大小窟窿里泼洒进来,一束一束毫无规律得打在破庙各个角落。
气氛有些诡异,宿荒看不清那三人,心中便莫名的不安起来。
怪不得有句俗语说不见棺材不落泪,此刻终于遇到鬼,且一次就有三只,宿荒的斗勇之心自然而然褪却七分。
黑白无常摊开手心,掌中一粒淡蓝的阴火缓缓长成一团,比手掌更大许多,飘上二人头顶,破庙顿时通明,这种亮光是一种死亡独有的气息,阴火不同于人间的明火,毫无温度可言,更非凛冬腊月之冷,有股摸不着看不见的阴煞之气直逼骨髓,饶是身为半个天帝之子的宿荒也不寒而栗,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他这才体会到什么叫鬼气阴煞。
四人各站一边,黑白无常互看一眼,谢必安仿佛天生自带的笑脸现下也有点挂不住了。
墨尺低低呜咽着,前肢扒挠栾阙的裤管求抱抱。
栾阙俯身将它拎到肩头,这厮便像一摊软泥似的前半身吊在他锁骨处,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大人...”终于谢必安僵笑着开口。
“你们是来勾我的魂的吧?”栾阙两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
语气平平神色也不厉害,偏黑白无常闻言有如天雷将至,双双垂首低眉忙回道,“下官不敢...”
“那便解释一下,我为何会在阳间。”栾阙接道。
谢必安笑吟吟说,“大人忘了?”
栾阙淡淡道,“把笑收回去。”
谢必安的笑脸登时消失无踪,只是嘴角轻微**,按讷不住想笑的样子。
宿荒眉梢一拧,他一整天水米未进,适才一番斗法又耗费不少力气,实在饿的紧,于是插嘴对谢必安道,“你就快招吧,好磨叽。”
谢必安闻言,嘴角也不抽了,忙是回话,“大人缘何在阳间,说来不长,那天是你当值,临睡前未曾监察细致,鬼门关的镇魂符松却,不少饿鬼趁机逃窜,目下正不知在何处作祟。”
“你放屁!”栾阙冷声道。
谢必安连连摇头,“小的不曾放屁,不信大人问无救。”
栾阙转眼看向范无救。
范无救对他点了点头,僵硬的表情显得郑重无比,“大人,必安说的没错。”
“原来是你干的好事。”栾阙尚未开口,这厢宿荒抢话,语气满满的责怪,只差指着他的鼻子。
栾阙斜他一眼,懒得睬他,对谢必安道,“可我全无印象,你确定已经查清楚是我的过失?”
谢必安拱手回道,“大人知道,镇魂符唯有判官和各殿鬼王碰得,阎君下令彻查过,确系大人疏忽。大人被罚下阿鼻地狱受刑,许是三百年来未偿受过烫烬心肝这等酷刑,魂魄吃不住而迷离恍惚,一时记不起这事。阎君命大人捉拿私逃饿鬼将功补过,谁知大人尚未清醒,便被小鬼送到了阳间。”
栾阙半信半疑,抬手摁了摁胸腹,五脏六腑隐隐生痛,这才信了几分。
谢必安脸上不自觉又浮起笑容,“大人如还不信,大可回冥府问问别个。”
栾阙无声叹一气,心中仍疑惑不解,口中却应道,“既如此,我理当奉命。”
宿荒听了谢必安的话,又见栾阙认命,心下已全然信了,傻呵呵笑道,“这么说来,往后你我要同行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多有得罪,莫见怪。”
此处还确是座龙王庙,因地处偏僻人迹罕至,渐渐破败至此,高堂供奉的泥塑神像被风霜侵蚀,业已化作地上泥土,腐朽的香案层层蛛网攀绕堆结,几乎看不清形状。
谢必安冲他笑道,“我们大人几百年没到过阳间,以后还仰仗阁下多多帮衬。”
“好说,好说。”宿荒摆摆手,便指着那包袱问,“这里头可是吃的东西?”
栾阙掀他一眼,径自往草垛坐下,将墨尺丢一旁,这厮酣睡正香,被这么丢出去楞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不是,”谢必安解下包袱,走近栾阙一步,席地而坐,将黑布打开,道,“是阎君交给大人的几件防身之物。”
范无救仍立在栾阙一边。
宿荒凑近前去打眼一瞧,一柄伞、一只铃铛、一张漆金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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