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钟离归的手直接穿过了姜尤半透明的身体, 他皱了皱眉头，收回手又迷茫地看向姜尤，“我摸不到你。小尤，你在说什么？”
他能看到小尤的唇在动，像在说话, 可是他没有听到声音。
“爸！怎么回事！”他问着钟离浩广，眼睛却依旧盯着姜尤, 生怕自己一转眼姜尤就不见了，“为什么我能看见小尤却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
钟离浩广比他还纳闷, 他好歹也是道法高强的知名隐士高人, 怎么他开了阴阳眼就没看到姜尤？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除了看到姜尤之外，还有没有看到其他鬼魂？”浩广更在意这个问题，他担心钟离归看到只是一个幻象。
钟离归摇头，视线依旧没有从姜尤身上挪开，“我只看到了小尤，没有看到您说的其他鬼怪鬼魂, 而且我听不见小尤说话的声音。”
姜尤也没想到好不容易见到了, 钟离归居然听不见她的声音。
而且听钟离伯父问的问题, 目前的情况应该是这样, 钟离归开了阴阳眼之后在自己的眼睛上加持了魔法才顺利看见她，但钟离归看不见其他鬼魂, 这一点跟她倒是有点相似, 因为她漂泊的这段时间也没有看见除了莎莎之外的鬼魂。
而钟离伯父是开了阴阳能看见其他鬼魂, 看不见她。
“这就奇怪了。”钟离浩广还遇到过这种情况，“姜尤是被异世灵魂抢占了□□，灵魂漂泊在外，对于我们修道者来说，应该也属于鬼魂，只要我开了阴阳眼就必然看得见。现在我看不见，你却看见了。这又是什么原因？而且你看见之后居然还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怪上加怪。”
钟离归依旧盯着姜尤，目不转睛，“为什么会这样？爸，你有线索吗？”
他以这种状态跟钟离浩广对话，画面总有点奇怪。
钟离浩广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只是神秘兮兮地说：“姜尤的灵魂恐怕被某种力量动过手脚。”
说到神秘力量，钟离归就想到此前他召唤死神的事情，便一五一十把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告诉浩广，“依您看，是不是因为死神所说的屏蔽处理才会导致小尤不被阴阳眼所看见？”
钟离浩广紧皱眉头不认同，“不，应该不是。暂时还没有线索的事情，就先放着吧。既然你已经成功与姜尤相见，那就要考虑如何帮她恢复原样了。你先跟她叙旧，我不多打扰。现在你先启动传送阵把我送回去，等你安排好了时机，再召我回来驱魔抓鬼。”
听钟离浩广这语气，就好像驱魔抓鬼不过只是小意思，有他的帮助，姜尤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轻而易举。
钟离归对自己父亲也很有信心，“好，我今晚就想办法，明天还是在这里会合。”
钟离归以最简短的时间施展了传送魔法，把钟离浩广送回去之后又马上看向姜尤，看到姜尤还在原地好好站着，顿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你还在。我真怕我一转身，一眨眼，你就又不见了。”钟离归庆幸地道，看到房门还没关上，钟离归保持着视线绝对不离开姜尤的姿势，挪到门边，咚的一下撞在门板上了，他还毫不在意，保持原状关上房门，重新走到姜尤面前。
“小尤，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声音吗？”其实听不见声音也没什么，至少见着了。
姜尤点头，[能听见。可是你听不见我的声音要怎么办啊？]
这样岂不是沟通都很难？
钟离归好似是看出姜尤的担忧，安慰道，“没事，我能看见你就已经足够了，之后我学习唇术就就不会有沟通障碍了。”
其实姜尤想了两个办法，一个是手语，这需要她跟钟离归一起学，有点麻烦；另一个就是钟离归所说的读唇术，也就是唇语，这就只需要钟离归一个人努力。
她也说不好到底哪个办法比较好，最好还是手语和唇语一起结合，刚才钟离伯父说的话她也听见了，很想知道，谁对她的灵魂动了什么手脚？
难道就是因为她的灵魂被动手脚了，才导致被颜语穿越的吗？
“你要不要坐下来，一直站着会累吗？昨晚，莎莎说的，都是真的吗？”钟离归挪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床边。
姜尤以为他挪椅子过来是给她的，结果他自己反而一屁股坐上去了，意思应该是希望她能坐在他的床边。
她的坐姿有点拘谨，虽然她跟钟离归是未婚夫妻，但他们在订婚之前的接触并不多。
她也是在灵魂出窍之后能稍微窥见钟离归的生活，才会对钟离归的了解更多一点。
为了回应钟离归的问题，姜尤先是摇头，然后点头，[我不会累。莎莎说的都是真的。其实我还见到莎莎去世后脱离了□□的灵魂。对了，我要说一声对不起，我在这段时间里，有过好几次窥探了你的私人生活。]
钟离归歪着脑袋，盯着姜尤的唇部动作，看了好一会脑袋都大了。
只能看懂前面两句话，后面的就彻底糊涂了。
“停，停，小尤说话可以稍微慢一点吗？我就看懂了你前面两句话，后面的看不懂了。”钟离归笑着打断她的话，“我挺抱歉的，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也就没有提前去练习训练唇语，可能会让小尤辛苦一段时间了。”
姜尤连连摆手，[没有，能被你看见就已经很满足了。终于不再孤身一人了。]
钟离归只看出了‘没有’、‘满足’、‘孤身一人’，凑不出完整的意思，只觉得头疼。
“小尤，我跟你说一下我接下来的打算。”他放弃刚才那个话题了，当务之急是讨论让那个冒牌货上钩，“我打算让我的生活助理齐兆帮我明天安排一下跟冒牌货的约会。有个接触机会，之后看一下我父亲选择用什么办法来对付她。”
钟离归顿了顿又问，“小尤有没有看到姜环上次做的事情？”
姜尤沉重地点头，有点沮丧，[都看到了。]
“我会用魔法变成别人的模样，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让冒牌货找到反将一军的机会。”在这方面，钟离归要比姜环强很多。
在没有确保彻底成功之前，钟离归都会谨慎行动，不会露陷。
每一步他都必须走的小心翼翼，不能让冒牌货有伤害小尤身体的机会。
他的考虑比较全面，姜尤不是很担心，她有一件事想纠正，[她有名字的。她叫颜语。]
钟离归盯着她的唇，“她，名字？燕羽？颜语？”
[颜语！颜语！是这个！]姜尤激动地肯定道，[对了，能不能请你帮我跟环环说一声，你已经找到我了，让她不要再参与这件事了。]
钟离归一脸茫然，“小尤，我看不出来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想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姜环，我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告诉她。”
[为什么不能说？]姜尤不解，环环经过被颜语反杀和莎莎去世的事情之后，已经变得沉稳了，也成长了不是吗？
环环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冲动莽撞了。
她说的这句话比较简短，钟离归看了之后再揣摩一下她的表情不难猜出她的意思。
钟离归很遗憾地解释道：“如果我父亲的驱魂办法也失败了，我还需要继续寻找别的办法，我信不过姜环。姜环还需要再沉淀一下。而且这也只是一个假设，如果明天我们的行动成功了，那也不过只是再让她多等一天而已。不是吗？”
这让姜尤有点沮丧，她知道姜环还在找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钟离归安慰道，“小尤，我知道你很着急，想跟她说的话很多，但我们应该再给她一点时间成长。颜语占着你的身体就已经占据优势，如果她知道我们要对付她，或许知道你的存在，她会做出什么？谁也不知道，我们都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你也看到姜环请道士之后的后果了。”
这句话彻底把姜环说服了，她真的不想再看到小环为了她受到伤害。
“等到适合的时候，我会告诉她的。”钟离归保证道，“现在就先好好睡一觉吧。为明天的行动养精蓄锐，好不好？”
姜尤点点头，但她其实不需要睡觉。
钟离归去换了睡衣，出来发现姜尤还乖乖地坐在床边，一点点要去偷看他换衣服的意思都没有。
亏他还在换衣服的时候故意放慢动作，自以为动作充满诱惑。
其实不只是姜尤睡不着，钟离归也睡不着。
他开着房间的灯，侧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尤。
姜尤伸手过去覆上他的眼睛，示意他抓紧时间休息。
他抬手想握住她的手，却抓了个空。
现在的他们就好像被分隔在不同的世界，哪怕能相见，却还是听不见摸不到。
“如果我早上醒来，你还会在吗？”他问。
姜尤点头，[所以好好睡吧。做个好梦。]
在姜尤的再三劝说下，钟离归终于闭上眼睛了，但不过三秒钟他就重新睁开眼睛，看到姜尤还在再闭上眼睛，几秒钟又睁开，再闭上，不停地重复。
姜尤无奈缩在单人沙发上，其实对于她来说，坐着又或者躺着还是站着，都没什么区别。
她只是想让钟离归安心一点，以免钟离归觉得她很累。
重复无数次的睁眼闭眼之后，钟离归终于发出轻轻的鼾声，总算是睡着了。
姜尤等他睡熟后，飘了出去。
他的睡颜确实很好看，可是让她一整晚都在这里看，也是会有点无聊的。
她想回去看一看环环，也看一下颜语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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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鬼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她被浑身是血的小黑人拖住双脚，无法脱身——
“啊啊啊——”姜环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伸手拍了一下床头灯的开关，房间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姜环擦了一把汗，拿起放在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凌晨三点，天还没亮。
姜尤飘到家里看到的就是姜环捂着脸蹲在床头轻颤的画面，[环环，你怎么了？]
姜环听不见她说的话，只是在冷静一会之后，光着脚下床，踩在铺了柔软地毯的地板上，走到梳妆台前，把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揉乱，几乎把整张脸都遮挡住。
镜子里好像映出了一个女鬼，姜环桀桀笑了两声，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化妆品，把自己的脸画的更惨白，加深了自己的黑眼圈，又小心翼翼地戴上美甲，涂上红色指甲油。
做完这一切，姜环又默默跑去换了一件衣服。
等姜环从换衣间里出来，姜尤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少女版的贞子，本来姜环看起来就很像一个女鬼，现在她又换上了纯白色的睡衣，睡衣直接垂到地面，看不见脚，第一眼看过去真的会被吓到心肌梗。
“冒牌货，你算计我，让我不好过，那你也别想睡一个好觉。”姜环又往嘴里喷了一些可食用的色素，让自己的牙缝发红，只要她一笑起来，视觉效果加倍恐怖。
“别以为我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姜环哼哼了两声，又对着空气说，“姐，如果你看到我做这些，一定会阻止我吧。但是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像上次那样了。我上次只是不小心失误而已。我暂时还想不到赶走她的办法，但是我不会让她占着你的身体和身份乱来的。”
姜环说的还真不错，姜尤如果有实体，确实挺想拦住她的。
但她现在没有实体，姜环也看不见她，她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姜环做好准备之后，就悄悄推开房门，来到颜语现在睡的卧房。
颜语从里面反锁了房门，姜环拿出一根铁丝，“这还难不倒我，教我钢琴的老师可是全能高手，开锁算什么。”
姜尤：！！环环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学这乱七八糟技能！！
姜环十分娴熟地开了锁，悄悄开门进去，又把房门反锁，制造出一种她是穿墙而入的错觉。
卧房内十分安静，颜语把房里所有灯都关了，只有外面洒进一片清冷的月光让屋子里蒙上一层朦胧感。
姜环没穿鞋，走起路来就没有声音。
无声地走到床边，姜环面无表情的站在床头低头盯着颜语抱着枕头的手。
接着，姜环取下别在衣袖上的胸针，弯下腰，用针刺了一下颜语的指甲缝儿。
刺完眼看颜语就要醒来，姜环马上收回手，重新把胸针别好，又把头发整理了一下，直接盖住她整张脸。
“唔……好疼！”颜语被一阵刺痛惊醒，捂着手指头，茫然地看了看。
措不及防一个穿着白衣披散着头发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站在床边，颜语瞳孔一缩，尖叫起来：“啊啊啊——什么东西！你是人还是鬼？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姜环先是发出阴森森的笑声，“嘻嘻嘻，嘻嘻嘻……”
她不说话光是笑个不停，让颜语更加害怕，被吓得六神无主，不停地往后缩，“笑什么！不许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别靠近我！！”
姜环一边嘻嘻笑，一边缓缓靠近，明明她靠近的速度也不快，可颜语在被吓到的情况下也没逃出这张床。
姜环爬上了床，伸手抓住了颜语的脚踝，“不要走，陪我玩儿嘛。我好寂寞，我好害怕，不要跑好不好……”
被抓住了脚的颜语连脚都软了，就算想到可以踹也没有力气踹，她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说：“不要靠近我，你别过来，你滚啊！！”
“为什么要让我滚？”姜环缓缓爬过去，猛地把头发甩向两边，瞪大眼睛露出牙齿嘻嘻笑，“是我啊，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颜语吓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看清了姜环的样子又差点吓到失语。
“是……姜、姜环？”颜语迟疑地问，被吓出满头冷汗，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是我啊，姐，我们来玩游戏吧。”姜环露齿一笑，“有很多伙伴找我玩呢，可是我觉得玩游戏不带上姐姐就太无聊了。姐，你看，你身后就有一个被剥了皮的小伙伴，它身上的血都滴在姐姐身上了呢，我帮姐姐擦掉……”
姜环说着伸手要帮颜语擦一下肩膀。
颜语安静了几秒钟，突然抱头缩到床头，“别、别碰我！别过来！你到底怎么进来的？我已经把房门反锁了！”
姜环歪着脑袋，“伙伴们帮我开门的啊。姐姐，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玩啊？是不是因为害怕他们不欢迎我们？”
她说话的语调越来越奇怪，颜语听着心脏好像都被无形的大手揪紧了。
为什么姜环会变得这么不正常……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不是真的，那姜环是怎么在自己反锁了房门的情况下进入她的房间的？她早就换过锁头了，没有人能进来才对。
姜环跳下床，找到姜尤平时在房间里用来切水果的刀，握着刀柄一步步走回床边。
颜语看她眼神癫狂，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想干嘛？你别过来。姜环。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啊，姐姐为什么会说我不清醒呢？”姜环假装疑惑不解，看到手里握着的刀恍然大悟道，“姐姐是说这个吗？”
“把刀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颜语不敢大喊大叫激怒姜环。
“可是我们要跟其他小伙伴一起玩，就要跟变成他们的样子呀。我帮姐姐吧，先用小刀子把姐姐的指甲都挑掉怎么样呢？”姜环脸上的笑容很病娇，“姐姐一定会感激我的吧？挑掉姐姐的指甲，姐姐就有纯天然的红色指甲了呢嘻嘻嘻。”
这是个恶魔吧！！
颜语刚才醒来之前就被姜环刺过指甲缝，现在姜环又怎么一说，颜语越发觉得自己的手指甲有种钻心的疼。
现在的姜环绝对不正常，她是真的没想到上次的刺激会让姜环变成这个样子，这跟她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有什么区别！明明姜环白天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
“姜环！你不要乱来！你听我说，你看到的只是幻觉，都不是真的。”颜语现在也只能这样催眠自己。
“不是幻觉的哦，姐姐你说伙伴们是幻觉，它们要生气了。”姜环突然惊喝一声，“不许吃姐姐的头！”
颜语吓着抱着头滚了一圈，“什么……什么吃我的头？”
“只是一个嘴巴很大的怪物生气了，想一口闷掉姐姐的脑袋啦。”姜环语气轻松地就好像在说今晚太阳真好。
姜环说的煞有其事，颜语是真的害怕了。
“你跟他们说，我不想玩，我想睡觉好不好？你也别动我的指甲了可以吗？”颜语哀求道。
“姐不想玩啊，好可惜。”姜环一阵惋惜，“好、呃，姐你快跑，有鬼怪要上我的身了！”
颜语还没反应过来，姜环的脸色又变了，刀子从她手里滑落，脸上又浮现那种变态恐怖的笑容，那眼神就好像把颜语看成了一块美味的蛋糕。
“别过来……不要过来，到底是什么怪物啊啊啊！！”
姜环的表情一会好一会坏，就好像在跟鬼怪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滚出去啦！不要用我的身体恐吓我姐！”
“呃，姐，快开门让我离开这里……”姜环单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看起来就好像是被鬼怪所控制，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
颜语连爬带滚的爬起来，冲过去打开房门，姜环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之后颜语就再也不管姜环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背靠着门板，颜语呼吸急促，以为终于可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