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无事,再说谁下毒下到脍上,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摆设吗?”赵苏大笑着拍拍得运的肩膀。
什么无色无味一滴封喉,那都是工业化以后的产物,古代的毒/药无一不是有着强烈的刺激性味道,放在脍上那不是找死吗?
“更何况,害我作甚么,我想没人敢挑战君父的怒火。”赵苏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有着相当的自信,他可以病死,自己作死,但绝不能被别人弄死。正在统一六国的秦王,已经快要到达所有帝王都没到达的高度,谁也不敢直缨其锋。
公子们心里都清楚,他们可以明争暗斗,可以用政治手段削弱对方增强自己的实力,但绝不敢消灭对方的肉体。
得运的脸色彻底缓回来了,赶紧吩咐厨房上热汤。
赵苏很快回到大厅,门客看到他脸色如常,也放下心来。吃到差不多,便有门客恭喜扶苏得到秦王赏赐的别庄。
“同喜同喜,我那庄子里,什么都没有,还需一位管事和几位谒者,不知在座各位可有合适的推荐。”
别庄远在咸阳城一天的路程之外,况且一处田庄除了种地还能干什么?管理一堆农民,这是饱读诗书的人应该干的事吗?
门客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他们擅长的是清谈,是如何治理天下,如何牧民于野,他们愿意成为公子的门客,打的都是以后出仕的目的。而不是自甘下贱,去当一个不知所谓的管事。
大部分人都摇头表示自己对种田的事不熟,少部分表示可以帮着打听打听,若有合适的再告知公子。
赵苏表面笑着,心里却更冷了,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农耕社会,农民养活了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农民能够活得下去,才是国朝能够绵延下去的基础。一旦农民活不下去,国朝便会更迭。这个道理并非多么深奥,可就是这些一心想要当官的读书人,却根本没将农耕之事放在心上。
但要说起亲农桑,帝王尚且在春耕时亲自下田,百官亦争相效仿。清谈的时候个个都是敢为百姓请命的无畏之人,谈起农耕的重要性,能吐出八车锦绣文章。但真叫他们亲自掌管一方土地,躬身于耕时,又个个自认高人一等,仿佛和老百姓混在一起,凭白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他们难道不知道,高高在上的清贵官员,动动嘴皮子就有下头人跑断腿的好位置,轮得到他们吗?秦国的贵族,打下六国的功臣,亲族,这些人的子弟才有挑选的资格。
没有背景门弟的读书人想要出头,只能去做最基础的事,比如说那个跑断腿的下头人。
为什么他有这么清醒的认识,古今莫不如是啊,这本就是他前世最真实的感受。
赵苏看着他们,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寂,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们无意,他绝不会再提。
接下来便是风花雪月,咸阳城最近的见闻,有人出声道:“听闻公子敬上一利器,还将娘娘的嫁妆尽付于此,虽然得到大王的器重,可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于利器之下。”
当真是忧国忧民,大公无私啊,旁边的人眼皮子直跳,赶紧一把拉住说话的年轻人,“喝多了便下去醒醒酒,莫要胡言乱语。”
“我没有喝多,更没有胡言乱语,公子请我们来,不是为了听谄媚之言,阿谀奉承之语,是为了听真话的。公子若不爱听,我等走便是。”冯扬是冯止的族弟,冯止与扶苏是交好的关系,并不是他的门客,在咸阳有自己的住所。冯扬则是被冯止介绍给扶苏,成为扶苏的门客。
这些门客吃住在扶苏的宅子里,供给他们竹简笔墨,一年四季衣裳,一个月还有一百钱以供开销。
没等到扶苏的回答,冯扬的怒气渐渐上扬。而其余人也各怀心思,有人等着扶苏服软,毕竟他以前就是这么做的,总会用超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从来不用自己的身份欺人。
也有人暗自不安,咸阳城里除了扶苏公子,谁还会对门客这般礼遇有加。这个冯扬仗着族兄冯止的势,动不动代表他们,真想走便自己走吧,他们可不想走。
赵苏知道,这些门客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扶苏以前很重视他们,这些门客便真以为自己对扶苏很重要。
事实上,他们还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
赵苏还想用什么理由慢慢与这些人划清界限,没想到他忍得住,对方却忍不住了。
“君父统一六国,建立大统一的帝国,已是铁板钉钉之事。战争拖的越久,对百姓的伤害越大。只有早日解决这一切,百姓才能休生养息,开始新的生活。况且某身为君父之子,为君父献计献策乃是孝道,也是本份。某如何为人子,还用不着别人指教。”
冯扬当场就一甩袖子,“既然如此,我等告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走也不行了,和他怀着同样心思的人也站了起来。冯扬顿时得意起来,大半门客都要走了,不信你不急。当初求贤若渴,引为知己,秉烛夜谈,现在这些人都走了,就算你是长公子,也一样孤掌难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