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身体明明如此下贱......人们传说能生出这样孩子的爹娘,一定是做了丑事。
如果不是岳家的另一个儿子“死”了,林瑾然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双儿是岳家的孩子。老门主据说非常执拗,一定要把位置传给自家的子嗣,就是不愿意外传给弟子,无奈被惯坏的那个儿子竟然“死”了,于是只能——
林瑾然经常想,当年的那些孩子,到底有几个还记得那个双儿。亦或者他们全都保持了沉默。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天的事,并且在看到后来的岳明远的身后一眼就认出了他。老门主三年前一命归西,如果不是岳明远在,赋云门不要说还能成为武林正道之首,不作鸟兽状散去都不错了。
那个备受欺侮的双儿,那个沉默坚韧的少年,后来居然成长为一个高大挺拔武艺拔群的男人,而且格外地体恤下属。林瑾然记得,他只会在有人做出了真正恶劣的事情的时候发怒,却很少真的断别人的路,对于江湖诸事也有着自己的一番想法。只可惜他沉默寡言,又从不把门派斗争放在心上,并不是个能煽动人心的领袖。他总是维持和平,然而却不知道,江湖中有一半的人是一群暴徒,乌合之众。
——每次一想到这里林瑾然就浑身不舒服。
他觉得那个令人尊敬的男人只不过是个纸壳子,一旦撕开,下面不过是一个淫/荡的双儿而已。他想撕破他的伪装,露出他的真实面目。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双儿也能这样对他说话?凭什么一个双儿,能坐到那个位置上?能那样坦然地对他微笑,能那样坚韧地忍受屈辱?在林瑾然的心里,双儿是不完整的男人,是不配与他这样的人平起平坐的。
他相信,如果不是岳明远那位任性的弟弟犯下了比作为一个双儿更惊世骇俗的事,岳明远会被岳家悄悄地、见不得人地嫁掉,然后终此一生,而且也许连正妻也挡不了,没有听说过双儿能做正妻的,除非是嫁到平头百姓家里去,否则还只能给人做小。
林瑾然真的想过,去向岳家讨要那个下人的孩子,雪地里的少年,一偿曾经的夙愿。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人是岳家的另外一个儿子,还成了门主,在武林大会打败了浣花山庄的李政,从此一鸣惊人。当年那么多的孩子,似乎没有几个认出岳明远就是那个双儿的。
得不到的东西,就会变成执念。
明明已经想好了,要在表哥的面前一直扮演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孩子,甚至还要忍受表哥被他林瑾然的美貌所震惊和迷惑的样子,光是想想就觉得够厌恶了。他不想让一个差点被人羞辱了的双儿当自己的表哥。但是他不介意让他当妾,只不过偏偏这个做不到。
假装不经意地在表哥沐浴的时候闯进去,假装第一次实则正大光明地看到表哥害羞的样子,甚至还假装自己神志不清对他......结果第二天并没有收获到任何的误解,甚至还被义正辞严地训了一顿,还被回避了。
然后就是,那个少年的出现。
林瑾然有一种很深的怨念和无力感。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跟上去,看看那两个人到底要干什么。只要不被表哥发现就行。就算被发现了,表哥也不会怀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吧。
阳光中的临安城熠熠生辉。
岳明远没有注意到他的尾随。也有可能是注意到了但是没有介意......他藏在阴影里。表哥已经到了和那个少年约好的地点了,时间也正好。然而那个人没有来。林瑾然正感到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啊!”街上忽然传来了妇人的惊呼,人群里发生了一阵骚乱。
“谁啊!怎么骑着马在街上跑?”
“让开让开!踩死了不赔啊!”一个清脆而恼怒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屈幽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岳明远。谁让他长得比较高?“门主!没时间解释了,我拉你上马!”
他的身后有什么人跑着追出来了,看装扮不像是普通的百姓。
此时此刻岳明远也是目瞪口呆,然而他也意识到,屈幽肯定是摊上什么事了。不管怎么样,现在必须跟着他走......他一把抓住屈幽伸过来的胳膊,一跃上马——差点把屈幽给拉了下来。
“你最好解释一下!”岳明远一只胳膊狠狠地锁着屈幽的脖子。
“回头再跟你解释!”屈幽眼睛里头仿佛能冒火,“妈的,那个死掉的衰人居然还真有点地位!还有那小子......给了四十多文还把我给卖了!四十多文啊!这年头人都长得这么有义气的吗?我回头整不死他的!”
岳明远也听不懂,只听到风声呼啸。
林瑾然也被挤成了路人,在人潮中被裹挟了好久才停下来。纵他是怎样的翩翩公子此刻也是灰头土脸的。
“你马哪来的?”
“还能哪来的?抢的!你抓紧我别掉下去!”
□□这匹年轻气盛的小马嘶鸣了一声,两人向着城门的方向飞驰,突破了城门的把守,不知去往何方了。
罪魁祸首不知所踪,人群和追不上马匹的追击者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