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镕避了开去,这个小姨子他可不想见。
沈唐氏一进来,脸板得死死,嘴里倒冷笑出几声:“姐姐,我们家竑哥儿读书是不好,可别得不好吗?你就这么着耍我们。我只当你是视金银如粪土的圣人,没想到转眼就要跟大嫂结成亲家。说起来,就是觉得我这当妹妹的不好,是吧?你嫌我不好,也就算了,可是我们竑哥儿对你这个姨妈哪里不孝顺?逢年过节是没孝敬,还是对你礼数不周了?你倒是说给我看看,我也好回去教训我们竑哥儿,省得日后再给旁人瞧不起。姐姐,你倒是给我说说,到底我这个妹妹和你外甥哪里不好了?你说呀,说呀!”
婆子们忙拉着沈唐氏劝。
沈唐氏终于停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喘气。
顾唐氏给喷得,只能往后躲,总算能有说话的机会,先叹了口气:“我也是老爷说了,我才知道。”
“怎么可能,你没看大嫂那个得意劲,好像明天筠姐儿就要过门了。”沈唐氏气着,刚才沈袁氏就在老夫人跟前说,这也亏得是老侯爷替彥哥儿去顾家求亲,换一个当时就得给拒了。
沈唐氏能不气,不管不顾就来质问顾唐氏。
“妹妹,是真的。我们老爷也吃惊着,本来是要跟罗御史家定亲的。结果这一来,还不知道怎么跟罗御史那边说。”顾唐氏叹着气把事说了。
沈唐氏气消了不少,笑了起来:“怕是大嫂还不知道呢。我看罗家少爷也不差。那年见过一回,也好这样子让大嫂知道不是光她有个好儿子。”
顾唐氏苦笑几声,可心里却又得意。好女百家求,她家筠姐儿莫说这两个来求,就是再多,都是应当的。
北直隶的乡榜传了过来,罗浩中了举人,还真是解元。
这一下,徐政和齐韶在离开留都前,特意来顾府,咧着嘴笑了起来:“这可真是佳话、佳话了,哈哈,南北两直隶求娶令千金。哈哈……”
笑得合不拢嘴。
顾镕也笑了起来,再怎么面上也有光。更何况男方家都同意会试一决高低。这还没有会试,天下的举子没进场先看起了热闹,猜着会是哪边最后能抱得美人归。
会试在明年二月初九日,从留都去京城,路途上总要一个多月,若是遇到些不顺,那就难说了。
为了不误期,也是好提早到那准备,当年中举的都会早则九月,迟则十月就动身。天再冷,北边的运河一结冰更艰难。
同科的举人已经来约沈彥一块往北走,一来路上不寂寞,最主要的是可以借着安平侯府的声势,路上会方便许多。
沈彥便跟这些人约好了九月底动身。
沈袁氏开始为沈彥打点行装、挑好跟着沈彥上路的人。沈志忠也没闲着,特意跟五城兵马守备打了招呼,到时让沿途的兵营多照顾着。
就这么安排,沈袁氏还是不放心。
中秋没过好,重阳就得好好过过。
重阳前,安平侯府又大宴宾客,顾唐氏没来,顾若筠自然也没来。顾照来了。
顾照一见沈彥就笑,随手拍了几下沈彥:“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沈彥拱手:“多谢,多谢。”心里却想,站我这边,还打我。
“真没想到……你什么时候对我妹妹起了心思?”
沈彥目光垂了下来:“很早。”
“很早,是什么时候?”顾照好奇地问,“看你一向也挺老实的,在街上从不东张西望。”
“真的是很早。”沈彥心里有个声音,上辈子就动了心,能不是很早。
顾照点了点头:“好吧,以后别亏待我妹妹,不然我饶不了你。”算是放过了沈彥。
沈彥答应着,眼睛却瞅着顾照。
顾照给看得有些吃不住:“你有什么事?”
沈彥把头低了下来:“我此次去北边,也不知道会如何……”
考上进士就难,还要看榜上名次,这就是难上加上。除非能进入前三,那是永隆帝亲定,这就是难于上青天。
顾照沉默了会儿:“你得对自己有些信心,罗浩在这里时,哪次不是你压他一头。”
“那是几年前,如今谁知道。”沈彥依旧似很没底气。
“以前如此,现在更不会了。”
沈彥抬起头望了望天,又低下了头:“这些倒也罢了,我就怕辜负了筠妹妹。若是她对我不似我所想,岂不是……”
“怎么会?”顾照脱口而出,“我妹妹是那种人吗?”
“正因为她闺阁守礼,我才更怕会伤害到她。”沈彥轻轻叹了口气,“我们男子好办,女子却不是如此的。”
“这个……”顾照不好说,之前是要跟罗家定亲的,如今这样,谁知道自家妹妹怎么想的。
“唉,可惜无法亲口问问。若她不愿意,我自然不能强求。”沈彥似要退了。
顾照急了:“你可别这么想。我都说了站你这边,你却又这么说,让我不是空欢喜。”
“克明,这是事关筠妹妹一生的幸福,我怎么可以不慎重。”沈彥认真地说。这句倒真不是假话,是实打实的真话。他的心在跳,就怕有一点点让顾若筠不开心的地方。
顾照瞪着沈彥,突然有了种周重常有的冲动:“这样吧,我带你去见妹妹,你亲口问问她。“
“合适吗?”沈彥的眼睛发亮,呼吸都快。他已经好一阵没见到顾若筠,这阵子发生这么多事,他真的想见她。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们又不是没见过面。”顾照又拍了拍沈彥,“走吧。”
沈彥这回可没嫌疼,跟着顾照出了安平侯。也不多带人,只带了两只笔去了顾府。
顾照没领着沈彥从大门进,而是从侧门进的。直接转了几转去了自己的屋子。顾照跟婆子说:“去把二小姐请来,别说沈三公子在这。”
婆子答应去了。
沈彥站到窗户前,紧张地往外张望,怕顾若筠不肯来。前世,顾镕后来调任到京,他去顾府,那时顾若筠没出嫁,却已经避着他。
顾照在边上笑:“没见过你这样。”
“日后你就明白了。”
顾照侧了侧头:“但愿吧。你先到屏风后避避。”
沈彥一想也是,要是顾若筠一瞧他在,连门都不肯进,那不是糟了。
他退到屏风后,又想知道顾若筠来没来,忍不住又伸出头来往外张望。
顾照在那瞧得笑得捂着肚子倒在榻上打滚。
“不许笑!”沈彥缩回了屏风后,低声警告。
顾照笑得更厉害。
两个人在那闹,都没注意到顾若筠走了进来:“哥哥,你笑什么呢?”
屏风后的沈彥立刻挺直了后背,神经绷紧。她的声音轻灵悦耳,隔着屏风听来就像天籁。沈彥的心跳快了几分。
顾照又笑了会儿才停了下来:“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他又想笑。
顾若筠仔细打量了几眼顾照:“哥哥,这屋里有什么好笑的吗?”
“没有,没有。”顾照强忍着笑,从榻上爬了起来,“妹妹,你坐。”
“哥哥找我有什么事?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顾若筠的眼睛往屋子外面看,带她的婆子在伸头往里瞧。
顾照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前面觉得带沈彥来见顾若筠多容易,现在却觉得说不出口。
“哥哥……”顾若筠又问了句。
“不是我找你,是有人找你。”顾照往屏风那看。
顾若筠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从屏风下面的空档可以看到男子穿得皂靴,猜到屏风后的是谁,面热心跳,转身就要往外走:“哥哥,我给娘绣得裙襴还没有绣好,我先回去了。”抬腿就要往外走。
沈彥心急,要是这时让顾若筠走了,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再见,喊了声:“筠妹妹,你等等,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