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织匠的儿子,谷安才不给面子,他可是儒士的书僮。
周重指着谷安,一时语塞,说不出来。
“你们都在门外做什么?”宋儒皱着眉头走过来,半边脸上还有压出的席子纹路,显然是给吵醒的。
谷安把左右看看,闹吧,看把宋儒闹来了,下面等着手掌挨戒尺吧。
学生们也都老实,一个个悄悄回了座位。
宋儒走进学房。
沈彥、顾照、周重,包括谷安都跟着进去。沈彥却没有回座位。看他不回座位,周重也没有回去。
“文章都写好了?”宋儒语气严厉。
谷安把手里的卷子递了过来:“已经写好的全在这。”
宋儒瞥了眼沈彥、顾照和周重三人,把卷子从谷安那里拿过去,翻了起来,没看到沈彥的卷子。
宋儒冷哼声,就知道这种公侯家的纨绔子弟不过是来混着玩的。明明没有写出文章,却就要走。顾侍郎拜托收两位,结果只来了一位。来得这一位还不如不来。
“沈彥……”
沈彥双手把卷子呈上:“先生,学生的卷子在这里。”
谷安有些吃惊:“你的卷子……”
周重瞅着沈彥:“时彥兄,你刚才那份?”
宋儒问谷安:“怎么回事?”
谷安对宋儒说:“前面沈三公子走时,让周重替他交卷子。周重说沈彥的卷子撕了,交不了,他要另抄一份。那些学生不给,所以吵闹起来。我劝说不了,正要去跟先生说,没想到还是把先生惊动了。”
哎呀,这个谷安真是有两下。这番话说得,全是真的;可又全不是真的,掐头去尾。沈彥听着,不得不对谷安多看两眼。要是他还是念恩,那一定得给这孩子好好安排个去处,不然就是为难自己了。
周重在边上急:“谷安,怎么是我撕的?明明是有人扔个镇纸过来,砸在卷子上撕得。”
“我只看到你拿着撕坏的卷子,难道不是?”谷安看着周重。
“那也不是我撕的,只是我在看。”周重涨红脸,看了眼沈彥,“我只是看看你的卷子,没想到会这样。”周重是真抱歉。
“没事。那个是草稿。我放在桌上,你帮我交得时候拿错了,我也没发现。”沈彥对着周重说,却是说给宋儒听的。
宋儒没接沈彥的卷子,眉头皱起,不会是出去找了代笔再拿进来替换吧?这种作弊的手法又不是没有过。
“出去再拿进来,怎么知道是他做的?”有人在这么说。
这个声音,沈彥听到过,就是前面说他靠女人肚皮的人。沈彥扭回头从一排排座位望过去,找说话的人,那个人躲在人后。
这个人显然不肯让沈彥看到。
他不急,总能知道是谁的。
沈彥转过去问周重:“如鼎兄,撕得那份还在你那吗?”
“在的。我特意留着。”周重不明白沈彥做什么,可肯定他这么做是对的,有种自豪感。
周重从袖子里掏出给撕了还溅了墨汁的卷子递给沈彥:“时彥兄,你看。”
沈彥拿了过去看了眼,再把另一份完好的卷子一起呈给宋儒:“请先生查验,两份卷子确实全是学生所写。”
宋儒接过去,只看了一眼,就觉一亮,把沈彥看了眼,再沉住气去比对两份卷子。
学生们都盯着宋儒,想知道先生会怎么做。
宋儒把两份卷子对着,文字一样,字迹也出自同一人。
“没有写好文章的,不去写文章却在这里喧哗胡闹,枉为读书人。”宋儒呵斥着学生。
学生都埋下头。
“你们都把《礼记》‘哀公问政’抄二十遍。不抄完不许放学。”宋儒转过脸来对沈彥说,“你也要抄二十遍,明天送来。今日若不是你先交错卷子,哪里会有后面的事。自己回去好好反省。”说完宋儒拿着卷子走了。
除了顾照,全要抄二十遍。
宋儒一走,学房里一片哀嚎声,尤其是那些还没有写好文章的。这下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周重一脸抱歉:“全是我,害得时彥兄也得抄书。”
“我回家抄好多了。到是你要晚回家。”沈彥对周重说。
“没事,我留堂是常事了。”周重咧开嘴笑。
沈彥和顾照都摇着头笑。
等离了学堂,骑上马,顾照对沈彥说:“幸好你给错了卷子。”
沈彥讥讽一笑,哪里是他给错。是他知道人呀,都喜欢背后捅人一刀,他不能不长后眼。
他是故意的,就是要看捅他刀的人怎么倒霉。
不过也有个人不会背后捅人一刀,沈彥眼里有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