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笃定道：“不曾，不曾。太傅可是亲自向下官引见秋公子的。下官若是认错也就罢了，总不能太傅也认错了吧？”

我还是不放心：“您在席间可也有见过？”

他有些困惑我的问题，但还是老实答了：“见过。只是秋公子似乎身体不好，吃饭时也披着斗篷，连句话也不说。”

我似乎抓住了一丝希望：“他们何时到的？乘了几辆马车？”

“两辆。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天黑了。云城到皇城的路程，少说要两个时辰，在晚上赶回来再赶回去，实在不可能。

我却不死心，抓着这个问题不依不饶：“秋太傅见了秋公子这般憔悴，就没说什么吗？”

“没有，太傅只是让秋公子回房去休息。”

“这样啊......”我靠回长榻，心中百转千回。秋沅湘，那天晚上居然不在皇城？

那么，事情就有些复杂了。

其实那晚被面具人袭击后，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秋沅湘。因为现在还活着的人里，除了翠袖，还有谁知道我是什么人呢？这样说来，也就只剩下秋沅湘了。但是，从一开始的相逢，他似乎都没有认出我来，而且还很自然地接受了我现在的身份。

至于秋沅湘会不会武功这件事，我也怀疑过。所以上次我才特意告诉衙役们，见到秋沅湘就直接让他来找我，而我就在武场等他。可通过试探，我发现他似乎真的不会武功。被我打的时候，他不仅不知道躲，还差点被我的剑给捅死。

是我怀疑错了吗？

面具人武艺高强，和秋沅湘确实不像。况且李盛自己也说了，当晚，秋沅湘就在云城。

他不可能犯案。

但是......

我揉揉眉心。但是这其中，还是有说不上来的奇怪。

一抬头，发现李盛正看着我，对我的沉默表示不解。我笑笑，对左右道：“送李大人回去吧。”

这个老官冲我拜上一拜，就摇摇晃晃地跟着小厮离开了。

目送他出门时，我在心里惋惜了一阵。李盛这个年纪竟也能明他还是很有些才华，就是太没眼力，脑子也怪笨的。若是学聪明些，这仕途定能走得长远。

不过，看他差不多半条命都要没入黄土，想必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手上的案子还一筹莫展的时候，苏凌钧回来了。

我不得不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奉命接他回宫。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水缸里按葫芦，顾得上这头，顾不上那头。案子还没什么起色，转眼就要去做另一件事。

我突然有些可怜起秦扬灵了。他生前被齐桀那样没完没了使唤，居然还能活蹦乱跳这么多年。

我站在宫门口，有些凄凉地望着远方。

苏凌钧，说实话我并不想让他回来。但他却又不得不回来。苏家现在只有一位病弱的二夫人看管，很难成就什么大事。可苏老将军打拼下来的家业不能就这么败了。所以苏凌钧得回来接管苏家，把苏家这一口马上就咽下去的气给吊起来。

我拉紧袍子，呼出一口凉气，凝神盯着远方。

快入冬了，天气都很明显地转了凉。天空清澈的有些凛冽，半朵云都没有。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碧蓝长空，跟一块冰似的，塞到人心里，冰冷冷地化开一片。

真冷啊。头顶上那轮太阳都被寒风冻住光辉，凝在上头一动也不动。

风吹过几轮，吹得我的指尖都泛了红。也不知站了多少个时辰，才终于看到萧索的大路上卷起些尘烟，携着一人一马奔向皇宫。

可算是来了。

我收拾好衣着，命人把宫门打开。

不多时，一位穿着银亮战甲，手持长枪的高壮男子站到了我面前。

我看着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当年他被遣出城，也是在这样一个萧条的季节。那时的他一脸傲气，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征战天下的狂妄。时隔多年，他又在同样的季节归来，身上的少年气息早已沉淀成满鬓的风霜，看上去沉稳了许多。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眼睛。

一双浸满自信的眼睛。

他见了我，很是惊异。他双唇微张，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我先他一步，拱手道：“苏将军。”

他一愣，慢慢地回了礼：“秦将军。”

“苏将军一路上辛苦了。”我扶起他，和他一同进宫，“皇上可是挂念你好久。”

“劳皇上费心。”苏凌钧淡淡地开口，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似乎要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对了。”快到金殿时，我站住了脚步，回头对他歉意地一笑：“苏公子身体抱恙，不能出门为苏将军接风洗尘，便托在下向苏将军赔个不是。”

苏凌钧没料到我会这样说，忙道：“凌逍自幼身体就弱，本不宜外出。请秦将军转告，让他静养就好。”

“好。此等手足之情，当真羡煞旁人。”我退至一边，为他让开道路，“不过眼下还有另一位等您‘关心’。苏将军，请吧。”

他没动，又看了我一会儿，这才迈着沉稳的步子跨进金殿。

我眯起眼，盯住了他挺拔的身影。

兄弟情深？

我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