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沅湘一甩右手 什么都没说,便让我们去了佩玖的房中。
一进门,我就被满屋酒气吓了一跳。
佩玖坐在一张桌子旁,面前摆了好几个空酒瓶。她身后放着一块灵牌,牌前插了三根东倒西歪的香。
她这是祭奠秋冥昭呢?还有这样祭奠的?看她这架势,就算秋冥昭的鬼魂真的来了,估计也要被这酒味儿给熏跑了。
秋沅湘担心她,赶紧上前拦下她的酒杯,叫一边的翠袖沏茶上来。
立侍左右的女奴不明所以,只当是佩玖思念成疾,就纷纷抹着泪说:“以往夫人喝酒,都是太傅亲自陪着,醒酒茶也都是太傅亲手冲泡……而夫人又何时……何时像今天这般醉过……”
我心说你们就吹吧,秋冥昭那种人还会心疼佩玖?不整死她都算好的了。
我忍住笑,出声呵斥道:“太傅不在,你们就纵着夫人这样喝酒?就不知道拦一拦?夫人身体不好,若是喝出什么问题,你们就等着提头赔罪吧!”
那些小丫头们顿时噤了声,一个个跪在地上抽抽嗒嗒的。
秋沅湘的脸色也不好,待茶端上来,他便立时吹凉了送进佩玖口中:“儿子知道母亲难过,但母亲也不可这样糟践身子。”
“那又如何?反正也没人管我,他也不来管我。”说罢,她看了赵越一眼,“让您见笑了,赵医师。”
赵越不为所动,他撤去空掉的酒瓶,将翠袖手里的茶具摆上来:“夫人节哀。”
佩玖哼哼两声,不再说话。
我看着桌上的茶具,有些好奇。喝茶醒酒而已,用得着这么多茶具吗?桌上不仅有茶杯,茶壶和茶碗,甚至连茶刷都备好了。
秋沅湘也见到了这些,他向我解释道:“母亲不是中原人。在母亲的家乡,每年的今天都会过‘晦年’节。过这个节日,其中有一项仪式就是和家人一同饮茶。不过,父亲既然已经不在,那这些东西就用不上了。劳烦翠姑娘把这些茶具都撤下吧。”
“哼…你父亲前几天还说要跟我过晦年,今天他就入土了。”佩玖放下茶杯,脸上看不出喜怒,“难为他这些年一直陪我过节。明明不是中原的节日……罢了,不说这个。反正以后,估计也没人愿意陪我过了。”
听她这么说,周围的几个多愁善感的小丫头都表示自己愿意陪着佩玖过节,以解佩玖心中忧愁。
我看着这滑稽的场面,烦躁的翻了个白眼。我真不明白了,就佩玖现在这样,她们是怎么看出她“心中忧愁”的?
算了,主仆情深,我不懂。
但接下来,就出现了更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一幕。只见赵越拿起茶杯走到佩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在下,愿代秋太傅来解夫人心中之愁。”
佩玖显然是被这句话惊呆了,她僵硬地抽了抽嘴角:“你…?”
秋沅湘也是无比震惊:“赵医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在下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赵越脸不红气不喘,“先前在秋府诊病时,太傅便一直待我不薄。日后又命我为秋公子治病,这期间又时常助我于危难之中。如此大恩,赵某无以为报。如今夫人独饮浊酒,无非是因为思乡思人,在下念及太傅往日之恩,斗胆替太傅为夫人解忧。如若在下此举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责罚。”
这话说的倒是像模像样,乍一听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但是细琢磨起来,这其中的含义,怎么想都像是“贵妇人丧偶,民间色胆包天的歹人乘虚而入,俘获贵妇人芳心,自己成为某某府的新主人”这样的狗血剧情。
不过佩玖似乎很乐意当这个“贵妇人”,她睁开那双写满了“就等你这句话”的眼睛,道:“那就请医师上座。”
闻言,我同情地看了一眼秋冥昭的灵牌。
瞧瞧,你才入土几天,你夫人就当着你的面和别的男人喝茶去了。
我唏嘘几声,觉得戏也看得差不多了,就准备甩袖子走人。
“秦将军,请上座。”
我一愣,不解地看着佩玖。
夫人,您自重一点,他赵越一个“色胆包天的歹人”还不够您差遣吗?为什么还非要叫上我?
“咳……”秋沅湘扯住我的袖子,小声道:“晦年仪式,要六个人才能举行。”
事儿真多啊。
我暗自骂着晦气,一边不情愿地坐到了佩玖身边。
秋沅湘坐在长桌的最后,他的手放在桌上,很是不安地缩在一起。翠袖和赵越去准备仪式上要用到的东西。在等待的期间,我从佩玖口中了解了一下这项仪式的流程。
“晦年”刚开始时,要同家人喝一道茶,这个被称为“金玉良缘”,主要是来祝福父母的。而众人喝茶的顺序却要由金、玉、银三块薄片决定。
首先,由一个人准备六块背面一模一样的薄片,其正面分别标着金、玉、银、甲、乙、丙。在这些薄片中,抽到“金”的人需要泡茶,抽到“玉”的人要喝茶,抽到“银”的人则要喝酒。至于剩下的甲、乙、丙,它们则是用于替换的。上一轮抽到金、玉、银的人,要在下一轮用甲、乙、丙替换自己,替换后,就不能再参与下一轮的抽签了。
我听着这些规矩只觉得头疼
哼,这外乡人的节日就是麻烦。
片刻后,翠袖和赵越回来了。翠袖有些紧张,两只小手不停地扯着袖子。随后,她便坐到了秋沅湘身边,而赵越则坐到我旁边。长桌前站着一位女奴,她是负责分发薄片的。
佩玖看到我身边是赵越, 明显地慌了一瞬,但她又很快地冷静了下来。
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们的顺序是佩玖、我、赵越、翠袖、秋沅湘。
仪式开始。
佩玖拿起盛着薄片的瓷碗,从里面拿了一个,然后她就将瓷碗给了我,让我们按顺序从碗里抽一个薄片出来。这些薄片都是倒放在碗底,没有人会知道自己将抽到什么。
最后瓷碗被交到女奴的手上。于是,这六块薄片就算是分完了。
这一轮叫“花落谁家”,是决定谁来泡第一杯茶,而剩下的人则什么都不用做。在这一轮抽到“金”的人,要为下一轮抽到“玉”的人泡茶。
赵越翻开手中的薄片,淡声道:“金。”
“好。请医师坐到奴婢这里,并从碗中抽出一份替换‘金’的薄片。”女奴把自己的薄片重新放回碗中,并将碗给了秋沅湘,让他按顺序把薄片放回去。传到赵越时,他从碗中抽了一个薄片做替换,随后他就和女奴换了位置。
“请夫人开始第二轮。”
我接过碗,百无聊赖地抽了一个。我翻过薄片看了看,是金。所以,下一个是我泡茶?
与此同时,剩下的人也翻开了自己的薄片。女奴是“玉”,秋沅湘是“银”,剩下的人都是替换。
桌前的赵越泡好了茶,他将茶杯递给了女奴。佩玖为秋沅湘倒上一杯酒,并宣布开始第三轮。
赵越放回自己的薄片,将碗按顺序传给佩玖。我在碗中抽了一个“甲”做替换,便与赵越换了位置。
我将茶杯用水洗了洗,放上茶叶与热水,再用玉匙搅拌了一下后,就等着这一轮的“玉”来喝我的茶。
很快,那五个人便宣布了结果。佩玖是“玉”,赵越是“金”,翠袖是“银”。
不得不说,赵越可真倒霉,这才三轮过去,就又是他泡茶。
我把茶交给佩玖,将薄片放回碗中,就打算和赵越换位置。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佩玖倒在地上,十分痛苦地张大嘴巴,手指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喉咙。
她像濒死的鱼一样在地上挣扎,她的旁边躺着一只空了的茶杯。
佩玖脸色苍白,她急促地尖叫了几声,便在众目睽睽之中停止了呼吸。
我扔下瓷碗,不敢相信地僵在原地。
佩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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