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谨长叹,孩子之间也大不相似,如大哥儿聪明稳重,打小从没让人费过半点心,大姐儿活泼灵动,心地良善,便是有她不通的道理一讲就通了,唯有阿澈,贾谨时常反思,是不是自己带了偏见管教阿澈,他总觉得阿澈性子乖张,对伺候的人冷心冷情。
贾谨摇了摇头,按下火气,软下身段,说了不少好话,以期黛玉的谅解。
其实依黛玉的聪明,对于林澈的小心思清清楚楚,但她不能原谅的是,贾谨若不是对孩子太过严厉,怎能招来小小孩童的记恨。
贾谨是有苦难言,有冤难诉,只得老老实实捏着鼻子认下黛玉的恼怒。
贾谨不得不庆幸,还好这会子他和玉儿没有孩子,否则,依着玉儿的偏心,指不定心能偏到爪洼国去。
贾谨略带两分笑意,又哄了一番林澈,换回的是肉团子头也不抬的宽宏大量,朝他这个当爹的摆了摆手中的九连环,示意忙着呢。
贾谨的怒火蹭蹭的往上蹿,压不住火气,今天非得让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明白何为父子尊卑!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贾谨卷袖子的手顿住了,佯状疼爱的摸了摸林澈的头。
黛玉警告的瞪了贾谨一眼,叮嘱紫鹃好生看阿澈,说完带着涟漪出了屋子,近来黛玉忙着各地兴建男女义学之事,成日家忙得脚不沾地。
贾谨正想和林澈谈谈心,黄芪着急忙慌的赶了来,颤声道:“爷,急报,北关孙将军战死,许相请您入宫。”
贾谨神色凝重,整装理衣至皇宫而去。
此时的文华厅内,内阁臣僚们长吁短叹,大堂内一片悲戚伤感的氛围。
比起孙伯雅的战死,更令内阁忧心的是蛮夷的蠢蠢欲动,蛮夷乃游牧之族,春时尚好,冬日水草枯竭之时,无以为计,蛮夷便将眼光投向中原,这便是历朝历代蛮夷屡犯边境的由来。
孙伯雅的死讯,并不令人意外,成帝殡天后,宗室改元,孙伯雅受楚佑的劝解,为了天下黎民和北关将士的性命,孙伯雅止了和朝廷对抗的心思,至少在天下人看来,孙将军是为了天下人,放弃了忠烈节义,实乃举世无双的英烈。
实际上,只有楚佑和孙伯雅的亲信知晓,赫赫战功,天下扬名的忠靖将军,早已心存死志,自改元后的战事,每回都奋不顾身,冲在前方,全然不顾自个已是暮朽之年,下属亲信苦劝不得,孙伯雅身死之际,向京城叩首而拜,叹道:“自古忠孝节义永难全,此身与世,优柔尔,今日了此残身,方能心安。”
语毕,阖然而逝,一代战功卓着,忠正不阿的神勇将军,离开了这个他不敢爱不敢恨的世间。
长子孙靖文嚎啕痛苦,悲泣道:“父亲,你为何想不明白呢?天下人都谅解了您,怎么您就过不了这个坎,不肯原谅自个呢?”
守着先父之躯指责先父乃是大逆不道,但孙靖文此话一出,大帐众人无不泪流满面,涕泗横流,将军大人就是转不过弯来,倘他活着,无论掌兵与否,都是世间顶天立地,精忠报国的盖世神将,就像宋时的岳武穆那样,可是他们都知道,将军大人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唯有一死才能换他安心。
孙伯雅的身后事壮观而宏大,比先帝时的哀荣更甚,衣冠军甲依照他老人家身前的意愿,葬入楚成帝陵前,摆成叩首以示谢罪,衣冠所经之城,百姓们皆跪地痛哭,恭送孙将军英魂。
至于尸身,便葬入北关不知名之处,以期魂魄归来之日,重上沙场,保卫国土。
内阁对于孙伯雅的身后事犹为重视,谥号忠正公,另加赏忠烈大将军爵,五世不降爵。
同时对于兵权,孙伯雅逝世之信传入京都的五日后,沈沐昭告天下,执掌北关,三个月后,整兵迎战,蛮夷大败,被驱逐回漠北深处,蛮夷大王含恨而终,大王子登基,上书求和,约定互不相犯,低头称臣,道愿结两姓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