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忙开了门,黛玉起身到院门相迎,李夫人一袭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眉目一如初见时的平和,脸上淡淡的笑意,见黛玉出来,忙一把揽住,笑道:“玉儿,今儿是你的日子,再不可多礼。”
黛玉鼻间一酸,泪光微闪,欠身道:“世母,累您辛劳,不胜惶恐。”
黛玉的心中难过至极,李姐姐为保住家族,绝不会对李家提起尚在人世之事。
李夫人亦是心中长叹,若文君未曾遭逢不幸,此刻儿女也该有了。
李夫人摇了摇头,拍了拍黛玉的手,林姑娘是个好孩子,文君最看重她,原她也纳罕,文君却对她道:“黛玉是她见过最纯粹的女子。”
女儿的眼光是极准的,文君出事后,只有眼前的傻丫头,一日一年也不曾忘了女儿,大报恩寺的灵牌,无论自家何时去拜祭,时令花枝书籍皆不曾断过。
此番遭难,姻亲故旧不闻不问,人情冷暖可见一般,唯有贾家的小郎,不惜多次冒犯天颜,李家才脱了困境,真是多情多义的孩子,仁义无双,像极了他母亲,若不是有先前的意外,文君和贾小郎定是一桩好姻缘。
李夫人心中酸涩难言,却不欲再提李文君之事,拉住黛玉的手,笑道:“言丫头和他兄弟回家祭祖去了,若不然,你的好日子她必要来的。”
黛玉低声道:“前些时日府上有事,未曾过府探望,晚辈愧疚之至。”
李夫人嗔道:“丫头,说哪里话,要谢也该是谢慎之才对。”黛玉微红了脸,垂首不语。
李夫人见她娇羞,心中愈发怜爱,挽了手到屋里来,不待片刻,陆陆续续各家夫人诰命都到了,见了黛玉纷纷赞不绝口,直赞得黛玉小脸通红,方各自寒暄说笑。
待时辰到了,李夫人亲自为黛玉绞了面,方开始喜梳。
李夫人柔声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黛玉微微抬头,看向镜中,照花镜中看得并不清楚,李夫人的脸色变得模糊,只能看到嘴角噙着的笑,见黛玉看向镜中,对黛玉安抚一笑。
黛玉鼻间微酸,眸中晶莹,欲落未落,如果自己的母亲活至今日,能看到自己出嫁,该有多好。
李夫人仿佛叹了声,轻轻拍了拍黛玉的肩,黛玉回神,发已梳成了牡丹鬓,陡然将发尽数鬓起,令黛玉颇感新奇。
林宁氏近前帮忙,黛玉淡雅清灵,不宜浓妆,倒把出尘的气质衬得平庸了,林宁氏和李夫人商量了一番,便将覆面脂粉舍了,只用胭脂黛粉简单描绘。
妆点全了,屋内在座诰命夫人又是一通夸,李夫人才取了凤冠,外面忽报:“圣旨到。”
众人面面相觎,急忙出去了,雪雁匆匆跑进来道:“姑娘,姑娘,快。”
李夫人拉着黛玉,涟漪扶着,到了门外,原是当年见过的曹内监,曹内监手中捧着个盒子,笑容可掬道了安,待黛玉跪地,方高声道:“林氏女恭谨端敏,朕与太后闻之甚喜,特赐九凤钗,另赐字曰文德,望尔恪守秉心,躬履纯和。”
九凤钗,黛玉的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人群传来讶然之声,窃窃失语。
黛玉被帝王的突发其想,砸得目瞪口呆,九凤钗非凤位不可佩戴,帝王失心疯了?
曹内监笑道:“林姑娘,请接旨吧!”
黛玉略定了定心神,高声道:“臣女福小微薄,蒙陛下抬爱,臣女不敢领。”
在场有不少人惊呼,帝王赐九凤钗先不说了,林氏女这是要抗旨?在自个大婚的日子,此等胆量?
不少诰命夫人立刻回想起,林氏女撕皇后的场景了,本以为安静了几年,林氏女的性子变了,没想到,还是那幅傲骨不屈的德行,厉害,厉害得紧。
气氛变得很尴尬,曹内监也很郁闷,你说皇帝老爷子啥意思?如九凤钗,含光剑,除帝后外,余者佩戴私藏仿制都是大罪,陛下前脚赐给林氏女,后脚抄了林府,都是名正言顺的,对林氏女若有不满,毒酒白绫宫里多的是。
曹内监心中诽谤,面上赔笑道:“林姑娘,抗旨诛九族的大罪,您还是先接了圣旨吧。”
黛玉挺直了腰板,脆声道:“恕臣女不敢有失德之举。”
一句话把曹内监堵了个半死,曹内监也很无奈,他也不能当着京中诰命把东西扔下就跑呐。
院内僵持不下,贾谨大步赶来,先到黛玉身边,扶起了黛玉,不忌讳在场众人,轻声对黛玉道:“别怕。”黛玉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贾谨方转过头对曹内监道:“东西摞下吧,我会亲自到宫中向陛下叩谢隆恩。”
叩谢隆恩四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曹内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方陪笑道;“多谢贾大人体量咱家,咱家这就回宫复命。”
贾谨面不改色,冷冷道:“慢走,恕不远送。”
曹内监心下苦笑,贾学士待他们宫人素来温和,今日这是气得狠了,又说了两句软话,方回宫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