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夫人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露分毫，换了个悲天悯人的神情道：“林姑娘于我，更是不幸，年纪轻轻，双亲早丧，六岁失母，想是上天无德，又没了父亲，小小年纪，寄人篱下。”

黛玉面无血色，身躯轻轻颤抖，胸腔止不住的起伏，双眸之中蓄满清泪，硬撑着身体，不肯示弱。

含笑一手搀住黛玉，狠狠盯着面前的孙老夫人，对黛玉道：“姑娘，别理她们，我们回罢。”

黛玉不动，眼中带着泪，却轻声道：“谢过老夫人一片慈爱之心，孙大人因病而故，向老夫人致哀，我写告天下将士书，为的是天下将士与百姓，方有此书，至于此书对错，自有圣意决断，圣意未言，便是默许，老夫人针对我与否，我不在乎，希望老夫人尚记圣意。”

孙老夫人气得发抖，四个仆妇，却不管其他，一仆妇阴阳怪气的说：“好好的姑娘家，不知本分，专干些轻狂事，都是无双亲教养之过，生来女儿身，气不平，不守妇道也就罢了，要学什么，学什么来着。”

另一仆妇冲黛玉啐了口道：“牝鸡司晨，真是个稀罕事，西洋景，有这等女子，世间当要大乱的。”其他两个仆妇忙点头附和。

话未落地，说话的两人各挨了一耳刮子，竟是涟漪不知何时出来了，两人哪肯甘休，作势要扑打涟漪，

涟漪退后一步，将衣袖挽了，才恶狠狠指着几个仆妇说：“这话也是你们能说的，女子窃政，乃指皇帝老爷子无能，被后宫妇人取了政权，我家清白的姑娘，尚未婚配，且先不提，言三道四陛下的坏话，那是大不敬的重罪，是你们寻死，还是替你们家人寻死。”

四个仆妇被涟漪唬住了，抖如糠筛，软成一瘫烂泥，摔到地上。

涟漪斜着眼珠子，毫不客气的说：“孙老夫人，管好你的下人，孙大人听说不大好，可别得知此事，被气着了，又成了我们姑娘的过错。”

不待孙老夫人出言，涟漪恍然大悟般，眼珠子自上而下划拉番孙老夫人，草草行了个礼，道：“恕小人眼拙，老夫人有孝在身，不知府中哪位没了，请您节哀。”

孙老夫人颤抖的手指着涟漪，此等目无尊卑，不知礼节，猖狂放肆的小蹄子，她竟敢，竟敢。

黛玉斥道：“涟漪。”才唤一声，一旁哐当大力吶，孙老夫人被气晕了。

涟漪朝天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豆腐渣的战斗力，还敢挑衅老子，不知好歹，废物。”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黛玉也想晕一晕了，涟漪放飞自我，竟会如此放诞不羁。

涟漪吩咐含笑先带黛玉回去，黛玉不放心，转头却看到涟漪，对地上的仆妇，挨个踹了一脚，踹了一脚，黛玉懵了。

把四人踹醒，命令她们送老夫人回去，四人乖乖抬着孙老夫人走了，半个字也没敢多说。

涟漪得意洋洋回到院中，迎面而来就是黛玉的冷脸。

黛玉沉声道：“涟漪，你知道错在何处？”

涟漪梗着脖子辩解道：“我没错，姑娘受辱，下人不能挺身而出，那要下人有什么用？”

黛玉冷脸不言，涟漪犟道：“姑娘，你来告诉我，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别信以德抱德的繆论，被人打了左脸，再把右脸送上去，有人还说以德抱怨，何以抱德呢？”

黛玉被涟漪气得怒极反笑，她对圣人之言，也有不同看法，但无论如何，不该堂而皇之，作粗鄙行径，否则，否则。

再看涟漪倔强的神情，黛玉的气一分也没了，她知道，涟漪都是为了她，如果不是为了她，涟漪是不会偌大愤慨，行冲动之举。

黛玉轻叹一声道：“涟漪，你要记住，在这个时代，芸芸众生，凡尘俗子，无论何时，都须守礼，否则，便是杀身之祸，你若有闪失，我又怎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有些事永远不能做，有些话永不可对人言，别做士为知己者死的莽夫之举，于我对你的期望，生命比尊严重要。”

涟漪眼中微有湿意，问：“姑娘，若我有危难之时，姑娘会选择自己，保住我，难道不是吗？”

黛玉下意识的点头，瞬间明白了涟漪的话，这是要拿方才的话堵回来，黛玉勾起嘴角，漫不经心道：“那可不一定，我还有外祖母，还有兄弟姐妹，元宝也算，再往后排，兴许能轮到你，也未可知。”

涟漪泪目，感觉自个的心捧出来，被黛玉嫌弃的摔成了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