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颓败的坐回椅上，脸上满是愁容，贾母清楚，贾母亦知晓黛玉嫁给贾谨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贾母就是打心眼认为黛玉和贾谨并不合适。

这也不难理解，贾谨秉性刚硬，在贾母看来冷心冷情，除了先大太太，甚少见谨哥儿神色动容，黛玉性子刚烈，骨子里却是重情重义，是个天真的孩子，拿玉儿这块美玉去碰贾谨这块顽石，怎么想都不是好事，两人若是犟起来，怎么劝，一个比一个的主意大。

贾谨见贾母愁眉不展，劝道：“祖母，您放心，我会好好待玉儿，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她是姑妈的孩子，我和玉儿是亲上加亲，断然不能让她受委屈。”

想到贾敏，贾母不由得泪从心来，贾敏是贾母心中一生难愈的执念，贾母时常会想，如果当年违背国公爷，为敏儿令选人家，会不会更好一些，放在心尖的明珠，亦不会是像如今，天人两隔，自敏儿离了京，她们母女竟未能再见一面。

贾母泪流满面，却哭不出半分动静，自贾敏仙逝，贾母才明白，真正的痛至骨髓是哭不出来的，悔恨思念遗憾在心头盘旋，寂静之时犹如跗骨之蛆，时时提醒贾母痛失爱女的事实，贾母想自个这一辈子，荣华富贵，熬至古稀之年，什么事却没经历过，痛苦思念随着年月的流逝，逐渐淡忘，唯有痛失爱女之事，令贾母始终不得释怀。

贾谨拿着帕子为贾母拭泪，又劝了会子，贾母的情绪好了些，摆手示意无事。

贾母沉吟会子，直视贾谨的眼睛道：“玉儿和宝玉。”

贾谨干脆的点了点头，不在意道：“小儿女年少，亲近些亦是有的，知己莫过若此，初时，我也为玉儿考虑过宝玉，但宝玉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懦弱无当，玉儿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前的玉儿或许会甘心，而现在，玉儿是不愿意的，宝玉的性子并非不好，只是难有功业，他甘愿做一富贵闲人，而玉儿不愿意，玉儿写天下告将士书，就表明了志向，她要凭借自身的能力，立足世间，我倾慕玉儿的品格，故而求娶，在玉儿认清宝玉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背道而驰了。”

贾母点了点头，谨哥儿的话，放到外头，那是违背世人的悖逆之言，反抗世道哪能安稳，可是黛玉已经做了选择，外人便不好再干涉，谨哥儿能想到此处，平和看待玉儿和宝玉，她就放心了。

贾母慢慢站起身来，贾谨搀住，贾母缓缓道：“你定了主意，我就无须多说了，玉儿的事我也能放下心，谨儿，何时何地，你要记住，玉儿是你姑妈仅存的骨血，绝不能有一丝一毫委屈她的地方，否则，我是不依的。”贾谨失笑，郑重道：“祖母放心，我向陛下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此世，我绝不负她。”

贾母震惊的看着贾谨，望见贾谨坚定的面容，贾母的心忽然放了下来，这样也好，谨哥儿打小就与寻常人是不同的。

出了上房，半空一抹夕阳正好，霞光万丈，想到黛玉，贾谨的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走至上房不远处，一身大红鲜艳刺眼，探春孤身而立，两个丫鬟嬷嬷远远站着。

探春福身行了礼，笑道：“想和大哥哥说会话，特地在此等候大哥哥。”

贾谨心情不错，淡淡的笑，摆手示意探春跟上。

探春略后半步，沉声道：“大哥哥那日的教导，我想明白了，只是，恕妹妹妄言，听说宁家行商贾营生，那岂不是委屈了二姐姐。”

贾谨瞟她一眼，径直开口道：“你这样很好，有话直言，亲人之间，若拐弯抹角，当真没趣，至于二妹妹，并不算委屈，宁家祖上战功赫赫，底蕴犹甚贾家，二妹妹的身份，配宁旭也算相得益彰。”

见探春脸上隐有一丝不甘之色，贾谨单刀直入道：“你是奇怪，我花费大力气来教养姑娘，却让二妹妹配了个破落户，对贾家半分助力也无。”

探春脸色微红，显然是说中了心思，贾谨摇头道：“我不会拿妹妹们博前程，日后，你想嫁什么样的人家都随你，我教导你们，是希望你们明理知事，预测祸福，谋划自身，我以前不会，未来也不会，拿女子去博前程，以女晋身，无根无基，以色谋人，何其愚也。”

探春的脸更红了，贾谨直言不讳的说出以色谋人四个字，自家兄妹不假，可到底男女有别。

贾谨毫不忌讳，轻声问探春：“三妹妹，最重要的是你想过什么样的人生，求一夫婿，指望他不变心，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由夫家掌控，三妹妹，你富有决断，饱含心胸，自有志气，你要他人掌控自己的命运，还是要自己掌握自身的命运？”

探春脱口而出：“我要做第二种。”

贾谨微微一笑，拍了拍探春的肩膀道：“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万事有我，不论何时，荣府都是你们的依靠。”

平淡的话语，却让探春眼中蓄满热泪，她终于理解了贾谨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