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七踹了韦显东一脚,笑道:“这厮只顾横冲直撞,胆还挺大,死犟不认罪,逗逗他。”
候宇宣忙上前问道:“没事吧。”沈三七笑道:“无事。”
候宇宣笑着说:“吕将军已在府内等了会子,既然无事,别和下人一般见识,沈兄,我们一同前去如何,不好怠慢了吕将军。”
沈三七佯怒又踢了韦显东一脚,笑道:“走吧。”
两人到了总兵府,吕文正脸上已有不耐之色,陪座的指挥使千户,噤若寒蝉,沈三七心道这位吕将军性子不竟然是真的,韦显东一溜小跑上前,立在吕文正身后。
见沈候两人前来,众人忙起身相迎,沈三七示意不必多礼,赔礼致歉,寒暄几名,相请侯宇宣落座,众人饮宴完毕,交接公务,不待赘言。
且说,此时京城荣府,贾谨今日休沐,打发人接过大哥来,因下了大雪,打发人回了贾赦邢夫人,奶妈妈回去取了哥儿的一应用物,这两日就在心远堂暂住两日。
近来天寒,贾赦对大哥儿疼到骨子里,进了冬,一概不放他出门,他小人儿破天荒解了禁,纵然打小稳重,也不免有几分雀跃。
贾谨把银宝唤来,由它陪着大哥儿在心远亭内跑动玩耍,银宝许久不见贾谨,自有一番缠磨撒娇,偏生大哥儿不住拉它尾巴,扭头张大嘴假装吓唬他,不想大哥儿见了咯咯笑出声来,拍着小手直乐,一旁的奶娘险些被吓的魂飞破散,再看贾谨正专注看他们玩闹,迈开的脚又收了回。
贾谨一笑,银宝在地上爬起来,藏到亭柱后头,半晌不见动静,探头探脑,大哥儿屁颠屁颠的要抓它尾巴,银宝撒开腿跑了,大哥儿咯噔咯噔在后头追,一小人一大狗玩闹不休。
小丫鬟来报:“林姑娘到了。”不远处,黛玉抱着大姐儿走来。
黛玉穿了身白狐的大氅,大姐儿穿了一身大红,喜气洋洋。自从大姐儿出了孝,小衣衫,小皮袄,小氅衣做了一二十套,大姐儿生的圆润可爱,穿起来也好看,嘴生的又巧,贾母爱她爱的,竟把众人都搁在脑后头。
大姐儿高声唤道:“哥哥,我来了,我在这里,你在哪。”
大哥儿整了整衣衫,笑回道:“妹妹,听到了。”
黛玉抱着大姐儿走的很慢,大姐儿穿得厚,颇有些重量,实在抱不动了,才把大姐儿换给涟漪。大姐儿这个小话唠,叽咕不停,还闹着要下地自己走。
走到贾谨面前,黛玉在涟漪手里接过大姐儿,先拉她行了礼,正要说话,大姐儿一个虎扑上前,抱住贾谨大腿道:“叔叔,我好想你,想的心都碎了。”
黛玉抚额,众人失笑,也不知大姐儿的小脑袋瓜子怎么想的,见天一堆肉麻兮兮不重样的童言稚语,甜得溢出蜜来。见人说一套,今儿到绛紫轩见黛玉时说,想林姑姑想得太阳老爷都不见了,屋内大伙差点笑破肚皮。
贾谨拍了拍大姐儿身上的泥,抱起来掂了掂,逗她道:“又胖了,大姐儿以后一定是个胖姑娘。”
大姐儿冷哼一声,闷闷的转过头去,张手要黛玉抱,黛玉伸手,贾谨略退示意不用,贾谨捏了捏大姐儿的小脸,哄道:“不胖,叔叔逗你玩呢。”
大姐儿喜笑颜开,狠狠亲了贾谨两口道:“叔叔,我许久不见你了,你偏心,她们说你只疼哥哥,不疼我。”
贾谨失笑,温声道:“傻大姐,叔叔最疼你。”
大姐儿喜笑颜开,用力啃贾谨两口才罢。
贾谨轻声引导大姐儿道:“哪一个说叔叔不疼你的,说出来,叔叔问她。”
大姐儿皱眉想了会子道:“一个老妈妈和人说的,我不认得她。”
贾谨垂下眼睫,平淡的看了芙蓉一眼,芙蓉自去着人查访。
大哥儿慢悠悠走到跟前,大哥儿走路很慢,却非常稳当,大姐儿走的快,急性子,总是摔跤,小孩子的品性打小就能看出几分。
天空灰暗,飞起了点点雪花,众人赶忙回了屋内,独银宝在院里跑来跑去,大姐儿有些心动,贾谨将银宝唤入屋内,大姐儿对大哥儿叽呱叽呱不停,两个小人说够了,又追着银宝嬉戏。
贾谨站在窗前,大雪来得极快,未多时,地面上已覆了一层洁白,贾谨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出神。
黛玉不知何时走到贾谨身旁,屋内只听大哥儿大姐儿欢声笑语,黛玉望着贾谨冷峻的侧脸发呆。
大表哥的神色很少变化,偶有的浅笑,也是极淡。仔细想来,她从未见过大表哥真正的愉悦之色,由衷的欢乐,母亲也是这样,常年抑郁不得开怀,而大表哥是冷淡,时时刻刻拒人于千里之外。
黛玉心间一动,探出了手,未至近前,已被人攥在手心,贾谨专注的看着黛玉,黛玉脸色一红,太失礼了,她只是想,只是想试试大表哥的神情会不会消融。
黛玉挣了挣手,却没能挣脱,被攥住的手仿佛钢筋铁铸,分毫不动,黛玉的脸红了白,白了红,垂下头,耳根的红意似乎滴血般,贾谨握着黛玉的手慢慢垂下,却不曾松开,抬头看窗外。
外间传来动静,黛玉顿时面无血色,恐惧害怕跌宕起伏的在心底蔓延开来,黛玉的声音带了丝哭意,软软糯糯唤了声:“大哥哥。”
贾谨淡淡道:“怕什么?”尽管如此说,贾谨还是放了手,黛玉慌慌张张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