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指尖拂过耳际的触感, 许艾言垂下头，安静了好一阵子, 才忽地轻声叹了口气。

“我说你啊……”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那双过分醉人的眸子，“……怎么跟个为了完成我想做的事情，而存在的工具人一样？”

唐宁远闻言怔了怔, 有点没听明白许艾言的这句话。

“为了我还不确定的需求，特意选了和自己的兴趣不同的工作，”许艾言轻轻地点了点唐宁远食指的指甲, “为了应对我有可能碰上的麻烦，特意挑了能够给我提供帮助的家世背景，”他又戳了戳唐宁远中指的指尖, “为了能够让我继续存在下去，放弃自己还远远没有到头的生命, 选择将自己一分为二, 以不完整的形态前往一个又一个的世界——”

伸手握住唐宁远的无名指, 许艾言深深地吸了口气, 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说是无奈还是头疼。

“之前的两个世界也就算了, ”身体略微后仰, 将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身后的人的胸口, 许艾言继续说道，“顶多也就是能稍稍为我提供便利的身份。”除开这一部分之外, 好歹还有着自己的性格和人生——或许这也是对方并不拥有那些曾经和他相处的记忆的缘故吧。

可这一次……

许艾言又叹了一声。

“……所有的一切, 都是为了我而量身打造的。”他笑了一下, 语气听起来却带着一丝丝的苦涩。

就连之前这个人说的，想要孩子的话……也不带对方一丁点自己的欲-望。

许艾言并不是不高兴唐宁远将自己放在心上这么重要的位置——想必这个天底下，不会有人为了这种事而感到不满，但是——

“我说过，你也我的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许艾言转过头，毫不避让地直直望入了唐宁远的双眼，“所以——”他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说道，“——多提点要求吧。”

感情这种东西，本就无法只依靠单方面进行完善。

哪怕心中所怀抱的那份感情再深厚，若是只有一方进行不计回报的付出，这条道路的终点，总都不会有多么的美好。

许艾言不记得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一个故事了。

那是一对情侣，性格温和而包容的老师，与他曾经深爱的，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总是控制不住通过某些手段，来引起老师的注意力，确认对他对他的感情的画家的故事。

无论画家提出怎样无理取闹的要求，做出怎样伤害别人与自己的事，老师总是毫无怨言地奉上他所要求的一切，一遍又一遍满足他的条件，展现自己那份不可动摇的感情。

直到老师被那肉眼不可见的尖刀剜得遍体鳞伤，磨耗完了湖底最后一滴清水，他才终是放下了怀里那不停地刺伤自己的荆棘，任凭对方如何哭喊挽留，如何陷入疯魔，都不再回头看上一眼。

许艾言不知道这个故事的最终结局如何，但他不希望眼前的这个人，成为那个只知道交付出手中的东西的老师。

无论自己是否会和那个画家一样，将对方的那份感情，化为最锋利的剑，一遍又一遍地刺入这个人的心口。

“无论是自私的，任性的，无理取闹的，”许艾言将额头轻轻地抵在了唐宁远的颈窝里，“还是合理的，真心为我——为我们考虑的，”视线落在了窗户上那浅杏色的窗帘上，许艾言轻声笑了笑，“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这么说道，“——多对我提点要求吧。”

然后像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世界上——的所有情侣以及夫妻一样，不满，争执，吵嚷，甚至大打出手，然后赌气，道歉，和好，相互牵着手，继续在那条名为时间的道路上，向着前方走下去。

“不用担心会因为这种事而失去我，”许艾言又笑了一下，仿佛能够看到唐宁远心底最深处似的，“对我的感情——对我对你的感情，稍微有那么一点信心。”

相信他能够容忍这个人，那无伤大雅的一点点任性，一点点自私，一点点无理取闹。

“……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轻薄的窗帘被风掀起，在空中舒展开自己的身躯，绣在其上的同色花纹，如花丛中的蝶一般舞动着。

“嗯。”良久，许艾言才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回应。

“我会的。”唐宁远这么说道，伸出手环住许艾言的腰，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侧头听着那并不是特别明显的心跳声，许艾言忍不住微微地扬起了嘴角。

所以说……恋爱这种事，无论是磨合，还是影响，都是相互的。缺少了任何一方，这个步骤，都没有办法完成。

“那你现在，有什么想让我做的事吗？”许艾言没有去看唐宁远的表情，小声地这么问道。

唐宁远低下头，看着许艾言依旧握着自己无名指的手。

两个人都是身材较为纤细的Omega，手的大小自然也差不了多少。但或许是从小就被保护得太好的缘故，许艾言的手看着要比他细嫩很多，捏起来也软软的，没有他那种骨节分明的感觉。

……有点像是那种身上还带着奶香味的，小孩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