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从黑暗的潮汐中缓缓上浮, 许艾言睁开眼睛, 有些微的愣怔。

耳边没有了那在自己来到新的世界时, 会在第一时间问候的声音，身体也仿佛依旧沉浸在那温度逐渐流失的冰冷当中, 好半晌都没法动弹。

看来, 他确实比自己想象的, 要更脆弱一点。

想到之前自己对系统所说的话, 许艾言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

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睁开时, 许艾言终于感到自己的全身恢复了知觉。

比起那种在一无所觉的沉睡当中停止心跳的情况来，清醒着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失，显然要更考验一个人的承受能力。

不过, 要许艾言来说，比起这种清晰地感受着自己一点点地走向死亡来, 看着那个小男孩站在那里，带着笑容看着自己缓慢地停止呼吸这件事，反倒更令他记忆深刻。

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 依旧能够分毫不差地回忆起那张带着笑容的面孔。

倒是没觉得有多难受，只是觉得可笑罢了。

——可笑的东西太多，许艾言都有些无法一一地将之剥离列举，最后只能长长地叹一口气, 将这些事情都抛之脑后。

有点睡眠不足似的打了个哈欠, 许艾言伸手揉了揉有点发酸的眼睛。

在他来之前, 这具身体的主人显然没有得到多好的睡眠——可能还哭了不短的时间，眼睛那酸涩肿胀的感觉，不比之前他躺在地上，眼前发黑的感觉好多少。

往被子里缩了缩，许艾言在躺回去继续睡一觉，和起来好好地了解一下现状之间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无比艰难地撑着一身的懒骨头坐了起来。

尽管昨天晚上肯定没睡好，但他这会儿居然一点儿想睡的感觉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芯子换人带来的副作用。

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许艾言看着垂落至锁骨处的黑发，不由地有些发愣。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真没留过长发来着。

并不是他对男人留长发这件事有什么偏见，只不过是单纯地觉得打理起来麻烦而已。以前闲着的时候，许艾言还会和自家的男朋友商量，要是他留了长发，会折腾什么发型来着。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按照许艾言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去留那麻烦得要死的长发的。

抬手摸了摸下巴，许艾言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

说不定这次，他能把那些想法都一一实施了？

就是可惜现在他用的这具身体，和自己原本的长相不一样了。

还有那个家伙，肯定也不可能是原来的样子。

许艾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感到有点遗憾。

不过，有机会总比没机会要来得好很多，不是吗？

嘴角略微翘了起来，许艾言将这些有的没的念头压下，转过头打量起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来。

很简单的布置，暖黄的色调仿佛能够让人感到柔软的触感，光是待在里面，就能生出安心的感觉。

靠窗摆放的书桌上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看了一半的书籍被合上，浅紫色的书签从书页当中探出一角。放在桌边的废纸篓里，扔着几张被揉皱的纸团。

只这么几处，许艾言就能大致推断出原主的性格来。

柔软，细腻，带着些许恰如其分的体贴，可能还有几分不是特别明显的怯懦——给人的感觉，应该是那种斯斯文文的，笑起来很腼腆的男孩子。

是目前为止，性格和他差了最多的类型。

衣柜里挂着的衣服，也印证了许艾言的想法。

随便挑了一套最不会出错的白衬衫休闲裤穿上，许艾言开门走出了房间。

从装修和空间来看，原主家里的条件大概率不差，父母应该都是高学历的人才，书架上摆着的许多专业书涉及的内容，许艾言根本连听都没听过。

……而且绝对都是美人。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貌，许艾言忍不住挑了下眉。

垂落至锁骨的墨色长发，极致精致的五官，即便是苍白着脸色，也依旧无损的那份惹人怜爱的气质，由于长时间的哭泣而略微泛红的眼尾，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病弱的美感——当然，最勾人的，还是那双点漆的眸子，望过来的时候，就仿佛落满了最为醉人的星光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