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艾言被被窝里的闹钟闹醒的时候, 窗外的天黑得就跟夜里十二点一样。他眯着眼睛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数字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会儿确实是下午一点半。
杜飞鸣依旧坐在之前坐着的位置, 趴在桌上的样子,看着像是睡着了。
许艾言裹着被子坐起来,随手地抓了抓脑袋上四处乱翘的头发,还有点没从朦胧的睡意当中清醒过来。
“我说……”注意到桌边某个同样被闹铃给吵醒的人, 许艾言拧着眉头盯着外头的天色看了好半晌,才一脸纠结地开了口, “……我们打电话给老师请病假吧?”
这天气, 总觉得他们要是走出去,就能有一道雷直接劈下来。
许艾言表示,曾经听过的世界上被雷劈过次数最多的人的故事, 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心理阴影。
“……嗯。”杜飞鸣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而且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许艾言有点疑惑地转过头去,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脸上倏地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哭过了?”
这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他本来以为按照这个人的性格,顶多就是跑到天台上稍微坐一阵子, 吹个半天冷风,让脑子稍微冷静一下呢。
果然, 他对人心还是不够了解。
对自己的表现做了个全面的评价, 许艾言打了个哈欠, 彻底从睡意当中清醒过来, 站起来拿起手机朝杜飞鸣晃了晃:“那我打电话了啊?”
窗外有如黑夜般暗沉, 屋子里也没有开灯, 许艾言的表情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杜飞鸣却能够想象出对方微弯着双唇,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就连那嘴角的弧度,他都能清楚地在脑海中描摹出来。
杜飞鸣忽然发现,他有点想不起来,这个人过去是什么样子了。
畏缩,怯懦,安静,弱小……杜飞鸣现在甚至有些无法将这些词和许艾言联系起来。
一个人……真的有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样大的改变吗?
——或者他真正想问的,是他能够做到这样的改变吗?
窗外有片刻的亮光闪过,仿佛在一瞬间将那暗沉的世界割裂成了两半。轰鸣的雷声紧接而至,那声响大得甚至让杜飞鸣产生了脚下的地板,也跟着震动了一下的错觉。
站在沙发前的人挂了电话,手机亮起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将那浓密的睫毛染上了一层冷色。
胸口不知怎么的就不受控制地发热起来,杜飞鸣有种迫切地想要说点什么——想要表达自己心情的欲-望。
“我……”他张开嘴,却莫名地觉得自己的嗓子无比沙哑,就连单纯地发出声音这种事,都变得格外艰难,“——我,”如同卡了壳的磁带一样,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想,学习。”
“我想好好念书……”周围那阻止着他的力量如潮水一般褪去,杜飞鸣陡地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我真的很喜欢看书……”
许艾言有点惊讶地看了过来,仿佛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就情绪失控了一样。
“那去学不就是了?”许艾言有点失笑,“也没有人不让你学啊?”
就算再怎么看不起“没有前途”的文科,杜飞鸣的父母也不可能觉得他会好好学习,是一件坏事吧?
许艾言想了想,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坐在那儿的人的头顶。
大概这个人只是不觉得,会有人站在自己的身边,支持他的决定吧。
不过,该说……这发言果然很“学生”吗?
许艾言感到有些好笑。
要知道,放在很多电影和电视剧里头,像刚才那样的氛围,通常出现的,都是告白一类的剧情来着。像这样表示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的,这个家伙估计还是头一个。
这么想着,许艾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亲眼见证了什么历史性的时刻一样。
有水珠伴随着闪光落了下来,先是零散的几滴,而后连成细密的一片,直至最后分不清起始与终结。
如墨的色彩褪去,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得明亮起来,有种重见天日的开阔。
这种一天之内下了两场暴雨的情况,实在不怎么多见。
最近的天气,果然越来越奇怪了。
走神间,许艾言无意识地又撸了两把杜飞鸣脑袋上的毛。他觉得他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总是喜欢玩摸头杀了。
发质好的人,摸起来的手感真的不比某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差。
发现自己的思路跑偏得有点厉害,许艾言赶忙往回拉了拉缰绳。
“好了,”许艾言收回手,“继续做试卷吧。”他看了一眼外面逐渐亮起来的天色,“需要开灯吗?”
然而,他才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走上一步,就被人猛地拽进了怀里。
“如果我下一次考试能够及格,”双手环在许艾言的腰上,杜飞鸣的声音听着有点沙哑,“你真的会给我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