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拖着浑身浴血的身子走上昆仑九重离恨天时,满目血红刹那飞去,五感归来,她看到了那个身影,太初帝尊。
一袭白衣转过身来,面朝向她,碎银滢雪的眸子微微一沉,划过浓郁的冰蓝,“你对自己下了恕神咒。”
她道:“是。”
什么是恕神咒,伤人一分,双倍偿还,只可惜,她死不了,死不了……
帝尊的脸上似涌出薄怒,头一次竟是显得生动了起来,“你还要铸梵天剑?”
她抬头与他对视,道:“是。”
帝尊直直注视着她,声音无情冰冷道:“动手吧。”
话音未落,她已经以飞蛾扑火之势持剑朝太初飞刺过去。
她当然知道自己杀不了对方,之所以自不量力,就是希望对方能给她个痛快,毕竟她求死不能,唯有靠他才能解脱。
然而太初的身形纹丝不动,她手中的剑就当啷一声飞了出去,伶仃碎裂,她扑倒在他脚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泪水像是要撕裂眼眶,大颗大颗的生疼下坠,嗓子嘶哑的快要发不出声音来,她剧烈颤抖着去抓面前之人的衣摆,和着喉咙里的铁锈味苦苦哀求,“帝尊,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让我杀人了……好不好?我根本……根本杀不了你……杀不了……”
是不能,也不想……
太初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拿起她的手,给她握住了一把轻剑。
最后对她道:“再来。”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初,眼中已经不再是绝望与迷茫,已经不知道处于何种意识了,只是身体却做出了本能反应。
一剑刺出,仿佛有一人在背后托着她的手,温柔扶着她的肩,身子飞出,花落灵台,穿过片开,本以为会再次落空的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会一剑刺进对方的身体。太初完全没有闪躲,只是站在原地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她,她屏住呼吸,瞪大双眼,握死了手中的剑,不敢寸进。
太初却道:“阿虞,你刺的不够深,这样还不够。”
她浑身颤抖的握着手中的剑,感觉自己在痉挛,看着赤金色血液从他雪白的衣襟上盛放蔓延,直到太初用手,缓缓攀扶上她的剑,她终于只剩下痛苦的惊恐,望着太初,不能动弹,听着他用无比平淡的语气残忍的说出诛心之言,“这剑刺的不够深,看来你还不够恨我,阿虞……”
这一剑,不够深,不够狠,便是不够恨。
然后她的身子就猛然向前一撞,剑柄几乎没入太初心口,她头晕目眩,有一瞬间神魂离体的眩晕几乎令她摇摇欲坠,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就要软倒,却又被人用手扶住。随即便看见手中木剑在极速汲取那人身上的力量,银白滢滢,原本的木质轻剑开始脱胎换骨,像是镀满了宇宙星辰。
“你想以身殉剑?”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陡然发生的一切,看着面前银白罡气快要模糊面孔的太初。
太初道:“梵天是造化之剑,却需要用一颗灭世之心来锻造。你做到了……”
“不……”她想要松开手,又想要拔出剑,可是她做不到……
蓦地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只觉眼前血影寒光,斗转星移,忽然出现了韩溯之的脸,虞之下意识上前一步叫道:“兄长。”
然而下一刻就看到对面的韩溯之双目无神,眸光涣散,睁大着眼,手握冷白拄地,在他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来,脖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胸口插着一把赤色红剑,鲜红剑穗垂落,鲜血奔涌,冲刷着剑柄上的的歼邪二字。
虞之的瞳孔骤然缩紧,想要上前去,身后却又传来一阵慌不择路的脚步声,他不受控制的猛然回头,就看到自己,不,准确的说是韩洄之浑身是血的朝着这边狂奔逃命的样子,然而下一秒,他的胸口就被一把莹白细剑所贯穿,他低头露出不知是难以置信还是不甘身陨的表情,然后便直接迎面扑倒在了泥灰地上,溅起灰白烟尘,睁着眼,与他兄长一般死不瞑目。
虞之抬头望去,韩洄之倒下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太初帝尊,不,潜意识告诉他,那是长大后的白瑾。
银黑双色袍子,蓦然回首,银发在暗夜之中放肆飞舞,面无表情,眉目含霜,眼角溅上了几点嗜血的腥红,浅色的嘴角却在对上他的那一刻,微微勾起一抹令人为之颤栗的笑。
虞之一阵眩晕,天旋地转过后,就听到他的声音忽地在自己头顶响起,似耳鬓厮磨,呢喃细语,白瑾道:“阿虞,我好怕你会再次消失。”
虞之缓缓抬头,下意识提醒道:“是师尊。”
可对方像是听不到他的这一句话,只是冰凉的掌心抚摸上他的脸颊,神色浅淡,满目深情似是着魔,“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虞之听到自己开口,言语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声音有些低哑,“所以你就把我关了小黑屋。”
“藏起来,阿虞就是我一个人的了。这里是归暗,谁也找不到我们。阿虞,也出不去了。”他勾起唇角,忽的俯身贴近,温柔的吻了吻虞之的额头,一触即离,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中,这突如其来的逆徒弯了弯眉眼,一手扣住他的后脑,一手勾起他的下巴,就要再次吻上他的嘴唇,虞之猛的一个激灵,然后就被吓醒了过来。
惊的坐起,抚额已是满手冷汗,难以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