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音的动作停下来，沉默一瞬，道：“父母对待孩子，或许在感情上做不到平等，但我对你们的期望都是一样的。”

皇帝爱长子，民间爱幺儿。顾姨说得没错，意儿生得娇甜可爱，远远比他更讨人喜欢。

“歌儿，人活于世，路只能靠自己走，父母会老会死，兄弟朋友未必与你一条心，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违天地正道，都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去追求。”萧正音语气平缓，慢慢地说完这句话。

白游没听过这样的道理，书上说“男儿有志，远在四方”，可他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志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通过试炼，留在东曜剑派，和关心、爱护他的人在一起。

正各自出着神，谁都没发现坐在船头的萧正音身体一僵，双目陡然一睁，“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爹！”事发突然，萧闻歌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他瞪大眼睛望着滚滚而流河水，扶着船舷大喊了几声，水中无人回应。

这不可能的，他凫水的功夫是他爹亲自教的，这是……他爹在跟他开玩笑，逗他开心吗？

“不行，我爹可能出事了，你在船上等我！”萧闻歌站起身，不管不顾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激起的水花落在白游脸上，迫使他清醒了几分。

当前的状况完全出离了白游的预料，他不会水，救不了人。

情急之下环顾四周，白游看见船尾盘着几圈麻绳，他果断地将绳子末端反复打结，使绳结约有两个拳头大小，再将其放入水中。

此时，两岸灌木林中一阵窸窣响动，白游循声望去，约有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悄然而至，与旻陶外密林中的情形如出一辙。

这些人轻功甚好，其中两三人自岸边跃起，飞身落到船上。

“说，萧闻歌在哪？”寒光凛凛的剑刃架在白游的脖颈处。

白游一言不发，萧闻歌潜入水下，八成已经看见了水面上的动静，只要能拖得了一时，就能让他从水下逃生。

黑衣人的耐性不好，见白游绷着脸不开口，手上一压，剑刃便割破了他颈上的皮肤，殷红的血沾上了领口。

旁边一人道：“他有意护着那小子，不肯说。我们带他回去，等萧闻歌自投罗网。”

“他俩才认识多久？万一萧闻歌不来呢？”黑衣人眼神肃杀，冷道：“你们几个封锁芭蕉渡附近的几个山口，其他人去水里找，我们把这小子带回去，萧闻歌一日不来，我就砍他一条胳膊。”

白游不会功夫，挣扎也是徒劳无益，只得全凭他们安排。

黑衣人扯下一块黑布蒙住白游双眼，白游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听。他被带离这艘船，又换了另一艘，走了大半个时辰的水路才回到地面——若是往回走，那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大概仍在凌虚派地界。

白游被推搡着往前走，不多时，听得一阵铁链声响，紧接着双手被人一左一右固定在墙壁上的铁扣里。

他身高尚未长足，两侧的铁扣又相距太远，他被迫伸直双臂以一个撕扯的姿势锁住，涌出的水没过腰际，淹到胸口，正如上次被萧磊拽落水中时一般心慌。

“放出消息，这小子在我们手上，若萧闻歌不来，他必死无疑。”

明摆着是陷阱，白游倒是希望萧闻歌不来。

若不论当下，只看以后，一个武功根基好，出自世家名门，又侠肝义胆的萧闻歌能通过试炼拜入东曜，将来必成大器。

人活在世上，总要对别人有用。两相比较之下，白游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还总是拖累别人。他和萧闻歌之间若只能活一个，他虽有遗憾，却更希望活下来的人是闻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白游看不见，听觉反而异常灵敏。他听见外面两个看守者闲聊，说水牢里霉味重，想出去晒晒太阳，而后走了十八步；另一个说进来看看，别让他死在里边，而后走了七步。

十八步，七步，这座水牢到外面只有二十五步的距离，凌虚派建在水上，四面环水，修建水牢自然不必挖得太深。他被囚禁，那些人等着萧闻歌自投罗网，也说明这里是个萧闻歌不用太费劲就能找到的地方。

这几乎让白游断定，他仍在凌虚派内。

“我也是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人跟银子过不去？要是早这么干，就孙家大姐那模样的，我能娶十个回来！”

“怎么？跟着主子混了几个月，尝到甜头了？”

“那可不！等大少主的事情了结，哥哥你可得再带我去趟西陵，那楚云馆里的姑娘个个细皮嫩肉的，水上讨生活的渔家丫头可比不了。”

“啧，前不久还说非孙家大姐不娶，年轻人呐没个定性！”

白游听到“大少主”三个字，定了定心神，接着往下听。

“我是喜欢孙家大姐，那也得人家喜欢我不是？从前小弟没见过世面，现在手头宽裕了，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一天到晚，尽想这些！主子料定萧闻歌不会丢下他兄弟不管，早晚要来救人。他虽是个毛头小子，轻功却不赖，你们别光想姑娘，务必小心提防着！”

“是！哥哥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