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游被这句话分了心神,没留意那弟子往后伸出了脚,仓促间被结结实实地绊了一下。他突然歪倒,本能地伸手去抓,这一处山壁光滑,周围一个能借力的地方都没有,慌乱之际朝着悬崖深谷直直摔去!
前后的弟子眼见不对,纷纷避让。萧闻歌即刻反应过来,沉腰前倾,双臂勾住白游胳膊,用力把他扯了回来。
“好险……”白游惊魂未定,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做什么?!”萧闻歌大声斥道,“别以为我没看见,没有真凭实据污蔑诽谤也就罢了,还敢故意伸腿绊人?”
那名伸腿的弟子显然被萧闻歌雷霆一喝镇住,怯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萧闻歌猛地下蹲扫腿,趁那弟子未站稳之际,反绞双手,将他压至脸朝下,两腿虚悬,这姿势只要一松手,保管一路直下,摔得粉身碎骨,“怎么样?好笑吗?”
那弟子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不、不好笑……我错了……救救救救命——”
弟子们一阵喧闹,引起了松一师兄的注意,山路狭窄,不便回头,只听得松一师兄弹击佩剑,一阵摄人心魄的剑吟声在山谷中回旋不散。
“松先生曾说,人剑合一。听这剑吟之声,想必松一师兄很生气。闻歌,你放过他吧。”白游开口劝道。
萧闻歌心里又急又气,他在这打抱不平,旁边的正主倒是一脸毫不在乎:“我放过他,他能放过你吗?若不是我,你这条命已经没了!”
“闻歌,我们所有的表现都会被记录,影响试炼评定的最终成绩,我不想你最后……”
萧闻歌眼里愤恨未却,手上的劲道已经松了。那名弟子挣扎着爬起来,缩了缩脑袋,再不敢看萧闻歌一眼,扭头小跑着跟上前面的队伍。
“白游,你……”萧闻歌话到嘴边,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没说出口又咽了下去。
白游定定望向他:“你觉得我很好欺负?被欺负了也不记恨?”
萧闻歌点点头,他出身于武林世家,血脉里天生带着“侠骨柔肠”,不会主动恃强凌弱,也见不得良善人被欺辱。从小萧正音就教过他这些,尤其凌虚派轻功冠绝天下,萧闻歌身手敏捷,心性骄傲,出门在外更是没带怕的。
“我觉得‘恨’是一件特别费力气的事。”白游像是对萧闻歌在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相比之下,能好好吃顿饭、好好睡个觉,不用挨打挨骂,我就很高兴了。如果……今天我摔下悬崖,丢掉性命,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能够上东曜山,认识你们,老天已经很眷顾我。”
萧闻歌臭着脸,心里却感慨这个朋友果真没有白交:“哼,最近书读得多了是吧?还跟我讲长篇大论了。”
白游一听,连忙闭嘴——俗语有云“一字师”,萧闻歌不仅教他识过字,还弄来许多书给他,勉强算……半个师父吧。
弟子们走了一个时辰,松一师兄将他们带到东曜山腰的一处平台上,平台约十丈见方,同样是南临深谷,北靠石壁,石壁被打磨得平整光滑,正中镌刻着“问道台”三个大字。
松先生立于“道”字下方,见众弟子们到了,捋须笑道:“剑庐试炼弟子到了,脚程晚了一些,这第一局嘛……阆仙弟子略胜一筹啊。”
旁边紫衣劲袍的年轻人抱拳道:“松先生哪里的话,比试还未正式开始,不要挫了东曜新弟子的锐气才是。”
白游和萧闻歌随着人群站好队列,见石壁下站着四个人,松先生和叶敬吾是大家认识的,另外两位则瞧着眼生。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松先生清清嗓子,“这位是阆仙剑派掌门座下大弟子崔墨周,这位是东曜庭珏弟子赵芳续。”
“崔师兄好,赵……”弟子照例问好,正眼相对,见崔墨周旁边的女弟子肤白胜雪、明眸巧笑,灵动神气的脸上,尚有些稚气未脱,竟不知该喊师姐,还是师妹。
叶敬吾满脸肃然,神情比从前出现在新弟子面前时更冷三分:“东曜门规,先入派者为尊,你们尊她一声师姐并无妨碍。”
“赵师姐好!”
弟子们恭恭敬敬作揖,语气里带着三分笑意。上山三个月,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女人,而且是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女孩儿。
赵芳续点头回应,又对松先生道:“既然两派的弟子都到了,那就早些开始吧。”
若说上回识记碑文、辨别神兵是文试,这次两派之间的较量便是武试。不过初上山的少年,身负武艺的不多,故而在形式上取了三分巧:东曜、阆仙两派弟子各分为四队,沿着“问道台”的山壁攀上崖顶,去山林间依据提示寻找预先藏起的矿石,并将寻到的矿石运回,两个时辰后依据各队矿石的数量、品质、稀有度来决定行次。
“这次考验与上次不同,东曜、阆仙两派世代交好,也一直互有竞争。还望你们同心协力,拿些真本事出来。”说着,叶敬吾颇有意味地扫过白游和萧闻歌,“特别是以前犯过错的,有不良记录的,这是你们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赵芳续也走过来,笑容明媚宛如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本该林师姐过来当个见证,可她脱不开身,所以我代她来。倘若我们东曜的队伍最后胜出,庭珏一脉将会给大家送上一份大礼作为庆祝!”
听她如此说,场中少年像是得了极大的鼓舞,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