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闻歌道:“就出来一会儿,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注意。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就说茅厕被占了,你又闹肚子,出来找个林子方便方便。”
“……”这不是睁着眼睛编瞎话吗?
白游朝着弟子住处望了一眼,似乎没有什么动静,稍稍安了安心。
萧闻歌折断一根树枝,借着明亮的月光,在泥地上写字。
“你在写什么?”白游问。
“这些你认得么?”
“能认得,一到十,是数数用的。以前我……呃,有人教过我,买东西要用到,不认识这个,会被人骗钱。”白游本来想说他父亲还是教过这个,但有个这样的父亲,他不愿意在萧闻歌面前提起。
萧闻歌以为自己编的理由就挺不靠谱的,没想到白游说的话更滑稽,认数是为了买东西的时候防止被骗?
看他这一脸无知懵懂的模样,即便把天下的字都认全了,恐怕被人骗去卖了还乐滋滋地帮人数钱。
“我再教你一个字。”萧闻歌在地上写下一个“重”字,“每篇碑文都记载了剑的重量,这个字再加上数字,你只要记得住,就能区分每柄剑。”
白游开始回忆在密室看见的情况,凝神细思,四十二柄剑的模样在脑海中依次滑过,剑柄、剑格、剑身、剑鞘……有些看起来又大又重,有些看起来又薄又轻,碑文上对应的数字也就不一样。
萧闻歌停了一会,再继续说:“你能看得懂重量,那么铸造所用的时间也没有问题。接下来是矿石,矿石我懂得不太多,除了基本的铁矿之外,还有一些稀有矿石。这个部分,你只能硬记了。”
“我可以按字的形状去记,把字当做画。”
“明天我会把这部分抄录下来,教你读,千万要记住发音,不要暴露你不识字,不然十几岁了还被松先生送去‘正蒙班’学认字,多丢人啊。”萧闻歌像个大哥告诫小弟一样,拍拍白游的肩膀。
碑文再接下来的部分,会说到剑的特性。不是所有的剑都追求吹毛断发,这四十二柄剑里,大约有一半是用作兵刃,这些是祖师早年所铸,或许说明祖师在年轻的时候也追求过武学极致。还有一些剑鞘、剑格上有各式图案,剑身修长,显露出君子之风,或饰以流苏,或饰以珠玉,温和端方代替了原本该有的杀伐戾气。
凌虚派也是以“剑”为主要兵刃的门派,萧闻歌从小见识得多,讲起剑来头头是道。
白游起初觉得此事一团乱麻,萧闻歌帮他一梳理,令他茅塞顿开。
戌时三刻,他二人一同回到住处,各自歇下不提。
次日齐聚密室,白游再也不是和四十二柄神兵“大眼瞪小眼”,而是颇有章法地按萧闻歌给他的提示去记忆。
萧闻歌经过一天的审读,一天的识记,早已对四十二篇碑文烂熟于心,于是兴致缺缺地看着各位弟子手忙脚乱。
松先生花了半个时辰过来回答弟子们的疑问,白游为了不露短,倒是没有主动发问,听其他弟子和松先生一问一答,他对碑文和剑的理解也越来越透彻。
此后三日,萧闻歌依然利用晚上时间,帮白游疏通碑文里难认难记的字,没想到的是,白游虽然基础不好,但学起来极快,“徒弟”有精进,萧闻歌这个当“师父”的,自然颇感欣慰,心情大好。
这个速成法目前看来还算适合白游,把字当成图案,记住每个“图案”的发音,再对照剑的模样,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倘若单独把这些字拿出来,放进别的文章里,白游恐怕就只能读出来,却理解不了个中含义了。
“闻歌,等这次考验结束了,你……可不可以教我识字?”白游试探地问了问。如果被拒绝,也没有关系,毕竟萧闻歌已经帮了他很多,他还是很感激他。
萧闻歌突然扔掉手中树枝,面色一变,忽然抓住白游前襟,恶道:“白游你知不知道?所有试炼弟子看似每天同吃同住,实则彼此都是对手,都是有我没你,有你没我的关系!”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让我教你?我把自己会的东西全部教给你,等你超过我,比我更优秀,然后你留下来,我被逐下山?”萧闻歌突然有些气急败坏。
白游又不懂了:“那你为何……如果你不帮我,我第一关都过不了,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萧闻歌松开了他,背过身去:“是我闲着无聊,看你什么都不会,才发发善心帮你。即便我帮了你一次,你也不会成为我的阻碍。不,不止是你,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我留在东曜的阻碍。”
等白游回过神来,萧闻歌已经离开了。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白游陷入深深的懊恼。如果他不贪心,不问那个问题,说不定萧闻歌还会愿意和他做个朋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