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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会安镇(2/2)

白兆之自然而然就将这笔账记在了他亡妻身上,不仅不立牌位、从不祭祀,亡妻也成了他们父子之间绝口不提的禁忌。

没了媳妇伺候,总归还有个儿子使唤。

白游五六岁时,因吃得不好,比寻常孩子个头小一些。寒冬腊月里,邻里街坊常见他常抱着一大盆子衣物去河边浣洗。洗完回家,踩着板凳儿摇摇晃晃地晾好衣服,再去市集买些便宜的菜叶,回去生火做饭。

白兆之原本对这个言听计从的儿子甚为满意,可随着白游年纪渐长,镇子上又传出了新的流言。

白兆之唇薄脸长,皮肤黝黑,个头不高。而白游十岁之后,体格修颀,面容俊秀,皮肤白皙,完全不像他父亲。大伙儿茶余饭后,又闲言碎语地谈及“白游并非白兆之亲生”一类的话。

谣言传得久了,七分假也有三分真。

白兆之越瞧白游,越相信那些传闻,反复在家中试验“滴血认亲”之术。他绑住白游,用针扎他指尖,父子二人之血滴在水碗里,有时相融,有时不相融,且不相融的时候更多。

白家三代单传,他囫囵吞枣地将这个儿子拉扯到十几岁,到头来,却不是自己的种?这谣言若是坐实了,镇上人还不知要怎样嘲笑他呢。

“天煞的一对母子!就是来向我讨债的!”妻子已故,无法追索,于是白兆之又将新仇旧恨全部算到了白游头上。

他高高举起鞭子,又是一鞭挥下:“你还敢提你娘?那个恶毒的女人,都怪她,都怪她,都怪你!”

白兆之神情癫狂,一鞭接一鞭打在白游身上。白游本能地抱着头滚到墙角,想寻求一些庇护,然而并没有用。白兆之三两步追上来,一鞭接着一鞭,激荡起周围的空气都噼啪作响。

白游曾见过别的孩子家,爹娘或恩爱和睦,或吵闹拌嘴,到底是有情分在。不像父亲这般,只要一提起亡故多年的娘亲,就会招来一顿铺天盖地的毒打。他已经十四岁了,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孩,疼痛之余,心中难免苦涩:如果娘还活着,一定会庇护他,不让他受这么多的苦。

“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白游痛得一阵闷哼,他抱住头部来回翻滚,却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白兆之怒意中烧,咆哮道:“怎么死的?那个疯女人,她怎么死的?自杀的!她宁愿自杀,也不愿和我一起过!你就是那疯女人生下的贱种,犟起来的时候和她一模一样!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无尽的疼痛重复叠加,白游渐渐感到麻痹,周身瘫软,失了挣扎的力气,一阵黑暗袭来,四肢百骸渐渐没了知觉,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商栩在天黑前抵达会安镇,找了家客栈落脚。会安镇距离东曜山不过二十多里,想来明日午前便能回山。

用过饭,商栩左右也无事,便在榻上凝神调息。东曜一派的内功心法属于通络开窍的路子,常年修习,可令人目渐明、耳渐聪,身形敏捷,自然也就能配合剑法提升武学造诣。

约过了一个时辰,商栩离榻,抖抖衣襟,走到门外的回廊之上,独属于夜间的徐徐清风里,夹杂着一丝幽微的草叶香气,皎洁明朗的月光映得他心间一片澄澈。

他是个极爱独处之人,虽出身东曜派,派内师兄弟、师叔伯人数众多,他却鲜少与他们往来,好落得个清净安逸,无人能妨碍他独赏山中四时风景,抑或是打坐冥思。

正觉心情大好,渺渺夜空中,突有哭泣之声传来。起初听得并不真切,商栩运转内息,周遭一切动静都瞒不过他的双耳。

这哭声可见伤心哀痛至极,却又是个少年声音,不该如此气力不济。

商栩闻声赶到白家,白游已被白兆之打得奄奄一息,扔在柴房外。这回连绳索也省了,反正白游也逃不动,逃也无处可去。

商栩悄无声息地靠近白家屋子,听见房内传出一阵鼾声,心中诧异:这小孩哭得如此可怜,屋内那人竟然可以高枕酣眠。

借着明亮的月光,商栩发现倒在地上的少年双目红肿,身上遍布血痕,新旧鞭伤交叠,实在可怜。他正想问他上几句话,不料那少年侧过头疲累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一头磕到地上,昏死过去。

商栩俯身,正要给这少年把脉,却发现他双手腕间的勒伤更加严重。

莫非屋内打鼾之人是个人贩子?这少年是他拐来的?商栩即刻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若是拐来再卖,多半要好吃好喝供着养着,才能卖出好价钱。

莫非……是他买来的孩子?

山中东曜与阆仙两派,除了东曜有一脉女弟子之外,其余全是男子。上山习武学艺的弟子都是青壮年纪,或有“龙阳”“分桃断袖”一类的癖好,他也是知晓三分的。

不论如何,这孩子实在伤得太重了,如不及时救治,只怕有性命之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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