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掌教一人一骑穿越八海绿洲，各城驻军不见得能认出他的模样，但通行文牒上的“拓拔”两个字足以令他们揣度不已。

好在商路已经恢复，这一程畅通无阻，他很快便赶到了阑干城。

“商家村？提倒是听他提过一回，不过也没说具体在哪。”杨天纵无奈得很，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没个着落，却一直给他俩牵线搭桥。

“劳烦杨帮主再想想，他是否说过商家村有什么特征，离东曜山有多远？”

“说到底，咱也不是他放在心坎上的人，怎会知晓这些？对了，听闻他有个一胞所生的妹妹，要不你去问问她？”这话里满含醋劲儿，十里外都能闻到酸。

虽说他们兄妹二人实属一个脾气，爱把自己藏着掖着，却也不是无迹可寻。

拓拔游扬扬马鞭，权当作别：“可惜我的阿拉尔没有多一个兄弟，不然定介绍给杨帮主认识认识。”

“喂——！在下好歹是一帮之主，劳烦小掌教给留点儿脸面行不行？！”

两个月后，柴桑锦绣山庄。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守门婆婆仍是一见到他就认了出来，她笑起来皱纹沟壑纵横，似一株久经年月的霜菊。

锦绣山庄与从前并无太大不同，只是往常女孩们大多学些纺织、刺绣一类的手艺，好贴补贴补生活，不给骆江行添太多负担；如今赵芳续到此，女孩们又多了条路可以选。

拓拔游进来时，一帮大大小小的女孩正跟着赵芳续于庭中习剑，体态轻盈，如燕似鸿，端的是一道绝佳风景。

既是武者会面，若不切磋一番，岂非辜负？

拓拔游刚动了出招的念头，一道清寒剑光顷刻便至。他闪身躲过，顺手折下一截桂树枝条，与她比试剑招。

二人你来我往，或伏或跃，接连交手数十个来回，庭珏剑法博采东曜、阆仙两派之长，果然精妙无匹。拓拔游在兵刃和招数上并不占优势，唯独临阵的经验略胜于她，不露破绽便是胜了一半。

“许久未能痛快一战，拓拔掌教，失礼了。”赵芳续高高挽起马尾辫，眸如点漆，唇红齿白，鲜妍美丽一如往昔。

“赵……”他犹豫一瞬，不知能否再以“师姐”相称，“赵庄主，别来无恙？”

赵芳续“噗嗤”一笑：“什么庄主，不过是教她们些自保的功夫，女子立身不易，骆掌派费心救回来的人，不能随随便便给旁人欺负。”

“嗯，我此来是想问一件事。”

“你问，但凡我知道，必不会隐瞒。”

“从前商掌脉可有对你提过，商家村？”

赵芳续似陷入回忆，半晌才道：“你觉得，你师父和我师父回了商家村？”

拓拔游摇摇头，他也不能断定。正如老工匠所言，窗棱上木纹雕花的手法与商越近似，那商家村是否有许多人都会这种手法？

“我只知商家村在汝南境内，惯出能工巧匠，不如我陪你一同去柴桑城，找个匠人问一问，他们定然知道。”

西垣人或许不清楚，但中陆的工匠大多听说过商家村。早年朝廷征人给先帝修陵墓，快完工时墓道塌方，多少商姓匠人埋在里头没回来，活活给先帝殉了葬。

“你们说的商越，我师爷死的时候还念呢，说他年纪虽不大，却是造屋搭桥样样都会。尤其是那一手雕工，端的是出神入化，无论亭台楼阁，抑或窗牗门围，凡经了他的手，谁不说一个妙字！可惜了，也埋在帝陵里，回不来了……”

小木匠说得真真的，拓拔游问他商家村，他想也不想就指明了路。商家村声名在外，不少学徒想着去拜师学艺，可人家也不是谁都收的。

作别赵芳续，拓拔游再度启程，前往汝南。

云中传来几声雁鸣，他举目四望，云层高远，草木凋黄，从桑柘城出发时尚在春夏，而今物转星移，不知不觉已入深秋。

商家村年富力强的匠人大多在外面做工，若有不慎落了个手脚残疾，才会回乡带几个徒弟。然而独门技法并不外传，若非商姓同族，绝学不到个中精髓。

“请问，您认识商羽吗？”拓拔游特地找个年长的来问，他或许能知道得多些。

老人双手拢在袖里，腰背弯出谦恭的弧度，神情却严若寒霜，见他牵马负剑、风尘仆仆而来，防备道：“这没你要找的人，问完了就快走吧！”

“那、那您知道商越吗？”拓拔游小心翼翼地追上去问，村中皆是阿栩的同宗同族，他怕自己的言行坏了礼数和规矩。

老人突然停下来：“看你这般年纪，也不像个匠人，你是从何处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