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白游隐隐有所察觉,虽不敢直言相问,却一直在证明自己可以保护他、照顾他,可商栩还是抛下他,一个人走了。
执起西垣王剑的瞬间,体内的猛兽再度苏醒,疯狂地啃啮着五脏六腑,令人躁痛不安。
钻出山洞,滑落谷底,他绷着一口气,向东曜北麓狂奔。
“咕咕咕,咕咕!”肥大的灰鸽迎面落下,结结实实跟他撞了个满怀。
“连你也来添乱!”白游才说完便已后悔,来的不知是清霜子还是风雷子,灰色鸽羽下露出一抹血红,看起来受了伤。
伤口细长,像是某种锋利的箭簇所致。
“咕咕……咕……”灰鸽气息奄奄,靠在他手臂上,吐出一枚蜡丸。
白游撕下一片衣襟替它包扎,不多时,另一只灰鸽到了,也吐出一枚蜡丸。
“朝廷兵马进驻阑干城,西垣联军于谷兰沙漠集结,两军或于两月后会战于桑柘原。传信与你,盼早做定夺。”
两封信内容相同,笔迹相似,是杨天纵在给他们传消息。
两只灰鸽完成任务,没受伤的带着受伤的,一前一后携飞而去。
看着它们这般不离不弃,心中难免隐痛。然而没有更多时间留给他悲伤苦闷,朝廷大军压境,迦叶摩量为西垣诸国镇守前方要塞,首当其冲,他无论如何要先赶回迦叶摩量。
机关梯下,一人着东曜掌门衣冠,楚楚落拓,已在那里等了半个时辰。
“你果然……活着。”萧闻歌说不出是喜是忧,死死地盯着他看。
“闻……萧掌门。”白游退后一步,俯身一礼,既给不了他任何回馈,就不要让他有所误解。
宽大的袍袖里捻着那截断发,酝酿了千千万万句话,反复练习了许多遍,临到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萧闻歌明知白游急着赶路,不会久留,越想就越痛恨自己口笨舌拙。
“若萧掌门不是来抓我的,就劳烦让一让罢。”
“不是!我、我当然不是!”萧闻歌急得脸色泛白,“山上已经肃理干净了,没人会抓你们,你可以安安心心地……走。”
“你杀了他们?”
“没……他们常在东曜斗鸡遛狗,扰乱清净,我趁机抓了几个,又给王相写了封信,让封未平送至京城,没几日,他们就全撤走了。”
原来是这样。
有本事的被派去了北虞战场,没本事的才留在这抓人。王相多半嫌他们丢了朝廷的脸面,不顾皇帝反对,把人召了回去。
“所以,商掌派也没事。”
“你知道他去了哪?!”
萧闻歌摇头。
“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萧闻歌再次摇头,聪慧如他怎可能想不到?途中既无人阻拦,商栩靠着双脚慢慢走,也走出东曜山了。无非是,关心则乱罢了。
“我会帮你留意。”
“大恩不言谢!若有消息,若有消息……”
一旦两军交战,北边讯息阻绝,不是谁都能像杨天纵那样专门豢养耐飞的信鸽。
“若有消息,我托彤云马帮捎给你。”
白游低头沉默,他没想到的,萧闻歌都替他想到了。如非一往情深,谁又能做到这个地步?他终是亏欠闻歌太多。
山谷中蓦地吹起了一阵风,劲道绵软,夹杂些许草木萌芽的青嫩气息。这个寒冷漫长的冬天,就要过完了。
“闻歌,我走了,你多保重。”
“阿游!”萧闻歌唤住他,“我有两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你说。”
“我找到了彻底摧毁奇石的方法,枕先生已布下炸山的点位,只差最后一样东西。”
“是什么?”
“传闻中产自西垣丘的‘地火’。”
地火?!迦叶摩量之下就有一处地火穴,得问问伯父怎么把它取出来。
“好,我会想办法给你送来。”
“另外,我听闻西垣丘有许多千年古刹,香火不断,十分灵验。”
“西垣多佛国,信奉者的确不少。”
“那你可否为我点一盏万寿祈福灯?”
“自然可以,不过……”
“我多活一日,就多做一日东曜掌门。只要我活着,必定倾其全力,以武入世,誓保两境长治久安,天下太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