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游指引她们前往独鹿阁,灵毓远观楼台,不免心生感慨:“骆大侠离开柴桑时,幸存的女童俱已返家,不幸身亡的,九成已寻到亲人,得以还归故里。”
“骆掌派侠义为先,不惜驱命……属我等楷模,亦是天下人的楷模。”白游驻足凝望,独鹿阁正门紧闭,衰草披靡,想是孟师兄前往章雒后,便无人再来打理。
黎小甜难得沉默了一路,她悄悄蹲至院墙下,刨了个拳头大的小坑,埋了些东西进去。
“这是?”
“锦绣山庄的守门婆婆求了往生符,托我们带来,把它埋在生前的居所旁,能保佑骆伯伯,来生平安喜乐,福祚绵长。”
这位守门婆婆他有些印象,年纪虽大,周身却整洁干净,常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见谁都是一副笑脸,从容又客气。
“咚——”
古朴厚重的钟声惊飞了林梢的雀鸟,东曜每逢大事则钟声长鸣,新掌门继任,应于辰正鸣钟九响。
“大典的时辰到了,二位不如先行前往演武场,结束后再祭拜不迟。”白游毕恭毕敬,端方有加。
孟师兄不在,若要进出独鹿阁,须由他以画影阁弟子的身份请示掌门萧闻歌,再由萧闻歌授意涛先生,涛先生取出备用的钥匙,方可成行。
搁在从前,不用这样麻烦,然而新掌门初掌大权,不得不谨守门规,以正视听。
灵毓垂下眼眸,看着黎小甜埋好的小坑,神色平静,没有悲喜:“无妨,骆大侠生前常说,江湖人心胸豁达,不拘小节,他知我们心意即可。走吧,去演武场。”
钟声响罢,群雄毕至。
萧闻歌立于正中高台,左边是重伤初愈的邱壑,右边是剑庐松先生。各门各派分列两侧,不管是叫得上名号的,还是叫不上名号的,林林总总来了七八百号人。
白游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站着,透过缝隙观望全场。
东曜本门的人,不仅孟旸没能赶回来,枕先生也不在。正中高台往下,一侧是涛先生及门下弟子,一侧是石先生及门下弟子。看来崔墨周师兄确已放下种种,没有到场,宁星映及原阆仙弟子位于涛先生右侧,而他们对面,竟是以解乾为首的皖阳解家!
解家弟子人数最多,个个身着墨色劲衣,饰以皮革腰套,所佩的宝刀随便抽一柄出来,皆是令江湖众人艳羡不已的神兵。
白游逐个扫视过去,终于瞥见了躲在人群里的解无虞,他脸色奇差无比,与旁人精神抖擞的模样分外不同。
“圣上有旨——”
来人拖着长长的尾音,手捧明黄圣旨出现在仙鹤石像下。身后跟随的三千护卫极快地分散至演武场边缘,将所有人围于其中。
各派人士自觉地侧退一步,为天子使臣腾出一条宽阔的过道。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圣上跟前最得宠的内侍,容和。
“圣上有旨,萧闻歌接旨——”
萧闻歌一跪,全场人齐齐跟着跪下。
“东曜剑派第六代弟子萧闻歌,幼承师训,武艺卓绝,才德兼该,是为武林正道之表率。今先师长逝,恳言相托,望其无负深恩,克勤职守,以图光耀。属萧闻歌为东曜剑派第六代掌门,特颁恩旨,晓谕天下。”
“萧闻歌携东曜剑派叩谢圣隆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珍而重之地接下圣旨,这御笔钦批的掌门之位,谁也夺不走、抢不去。
“起来吧。”容和虚托一记,示意他平身,“中道二宗遭逢祸乱,圣上甚为关切,如今两派归流,当重振旗鼓才是。”
“多谢圣上垂爱。”
“赐——”容和一挥拂尘,二十口漆木大箱被抬了上来,箱盖开启,数不清的金银器具、绫罗绸缎、珠玉珍玩陈列于前,更有若干从外域进贡的珍稀矿石,光彩夺目,分外耀眼。
场上诸人惊叹不已,半是羡慕半是嫉妒,东曜剑派不愧为武林首尊,一下得了这么多赏赐,就是躺着吃几年也够了。
掌门继任大典本是东曜家事,萧闻歌事先广发英雄帖,称山海令为东曜所得,且它并非什么江湖至宝,而是伤人害人、以之练功则必死无疑的邪物。
“圣旨接了,恩赐也领了,就别磨蹭了吧!咱们上山,是为了瞧瞧武林至宝山海令,萧掌门可不要失信于众!”江湖聚会不比京城朝堂,有人按捺不住,大声吵嚷起来。
萧闻歌立身站定,泰然自若:“请稍安勿躁,诸位当然可以一睹山海令真容。不过,此物害人匪浅,我已决定将其彻底销毁,以免贻害无穷。”
“彻底销毁?!”人群一时喧闹不休,对此做法纷纷表示难以苟同。
终于等到这刻,白游腾身而起,跃过众人,稳稳地落于高台之上。他托举右手,掌间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镂刻山水底纹,隐隐光华显现。
“快看快看!真是山海令啊?!”
“我又没见过,哪里辨得出真假?”
“那光泽,那纹路,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
不等众人好好看个分明,白游已缓缓催动内劲,欲以掌力将其捏碎。
“且慢!”
他望向声音来处,正是皖阳解乾:“解掌门有何指教?”
解乾款款走出人群,颇有架势:“我等尚不知真假,东曜就急着摧毁证据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