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还不是武功,薛全兴咂摸着,小圣上的喜好他是知道的,爱江山,也爱美人。
无论是姿容秀丽的女人,还是英武俊朗的男人,这两三年来不知往宫里送了多少。圣上起初能给三分好脸色,后来见得多了,纯是好看还不够,得有些别的本事傍身,才能讨得欢心。
祁幼深武功虽好,年岁么,能给圣上当爹了。
薛全兴执笔蘸墨,在洒金红笺上写下“白羽”二字,又招来一名小内监,吩咐他送进宫中。
“胜负已分,白羽胜。按例,祁幼深所得的八枚凤鸾令尽数移交给白羽。可还有人要向白羽挑战呐?”薛全兴抱着个手炉,天寒地冻的,若不是为了让小圣上高兴,谁肯来这儿吹风?
“白羽可是出自东曜剑派?”台下忽有一人朗声道,“见你招式变换时,隐有分花拂柳剑的痕迹。”
既被识破,商栩索性承认:“蒙东曜不弃,曾拜入门下学过几年。”
那人背着剑,目似寒星,笑着一揖,恭敬道:“流霞,戢广坤,见过商师叔。”
商栩改名换姓,隐瞒身份,不想观者中竟有东曜弟子。他这些年,不常在山上,纯钧阁、独鹿阁的弟子尚且认不全,更别提其余几位掌脉门下。
戢广坤唤他商师叔,应是东曜第六代弟子。
薛全兴“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东曜剑派?商师叔?他见戢广坤与白羽年纪相仿,却尊他一声“师叔”,台下那群乌合之众不明所以也就罢了,他又岂会猜不出个中门道?
“东东东东曜画影阁之主,商栩?”薛全兴的嗓门比铜锣还要大,这么个大人物来此比武,跟砸场子有什么区别?
“原来你就是商栩!”人群中立时有人愤慨道,“合山围上不敌同门师侄,就来这里逞英雄吗?”
戢广坤见自己戳破商栩身份,引来旁人误解,忙解释道:“不是的!商师叔当时身上有伤……”
“那打不过皖阳解无虞总是事实,百十双眼睛瞧着呢,不仅打不过,而且还被解无虞……”
那人故意只说一半,红柳城一战的情形
传回中陆,被好事者添油加醋,描绘得不忍卒听。
商栩神色黯淡,沉声道:“商某无德无能,忝居高位,见笑了。”
这句话他说给在场众人听,也说给戢广坤听。
东曜山上对他执掌画影阁颇有微词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而他自继任以来,又执着于寻找丁撷英与山海令,的确没能尽到一阁之主的责任。
与其挨个解释,倒不如在此说个清楚明白。无论他配与不配,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张鹤林也不可能再活过来,重新选定一位继任者。
萧闻歌与他当时一般年岁,匆匆继任东曜掌门,不仅要面对旁人的诸多议论,叶敬吾甚至对他动了杀心。商栩特地赶来章雒,目的正是请圣上出面,保他坐稳掌门之位,将来不必再经历这般尴尬窘境。
此路不通,商栩只好另寻他法。他下了比武台,穿越人群,向外面走去。
“我呸!没想到堂堂中道二宗,也有这等污糟事!”不知是谁,一口唾沫星子吐在商栩衣摆上。
“就是!江湖门派该凭武功说话,都像他这样,还勤学苦练做什么?与上头搞好关系,要什么好处没有?”
“听说他还收了徒弟,他能教出个什么东西来?怕也是个阿谀媚上的!”
话音未落,惠泽剑出鞘三寸,横于那人脖颈处:“还请慎言。”
那人仗着此处是天子脚下,即便商栩气恼,也绝不敢当街杀人:“你你、你凶什么?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多了,世道才不太平。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你无德无才,该早早让位才是。”
商栩冷哼一声,收起惠泽。
时至今日,所有的“人言可畏”他都可以不计较,但阿游是无辜的,不该因他而成为被诽谤、被侮辱的对象。
薛全兴见场面失控,出声安抚道:“那些事都过去了,过去了,咱们圣上开恩,四处招揽人才,若商掌派有意效忠圣上,为天下、为百姓谋福,何尝不是一桩善举?”
这话一出,台下更是群情激奋:“薛大人的意思,是要将他破例举荐给圣上?”
薛全兴的红笺已经递上去了,凭他对小圣上的了解,定然喜欢商栩这一款。然而眼前这些江湖人,武功不怎么样,脾气个个执拗得很。
阿谀媚上怎么了?能把圣上哄高兴了,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那才是真本事。
比武台的阵仗越闹越大,只怕宫里也得到了消息。果不其然,先前悄悄执了红笺离去的小内监迈着小碎步钻了回来,对薛全兴耳语几句。
薛全兴听完,大喜过望,扯着破锣般的嗓门嚷道:“商掌派留步!圣上口谕,宣你即刻入宫!”
商栩脚步一滞,他声誉扫地,被众人唾骂,万没想到此事竟还有转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