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凤、招凰收拾了碗筷出去,待商栩关上门窗,白游便开始运转内功,尝试着自行祛除体内无妄散之毒。---
房中一时没有外人,就凝心纳气诀的祛毒之法,商栩以写字的方式指点了白游几句。
好在昨日只吃了一块绿豆酥,他中毒不深,加之凝心纳气诀有九层根基,按商栩教授的方法,内息运转一周后,他睁了睁眼,虽不能完全看清,至少能分辨窗与门处透进的亮光,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
忽然,“笃”的一声从后窗上传来,像是某种暗器打在了木窗棱上。
商栩执起惠泽剑,开了窗,并未察觉到窗外有人,只见一枚形状奇特的袖箭将一张纸条钉于后窗边。
“明日申末,西郊海棠苑,十童女换药。”
商栩看完,心下已明白几分。圣上让吴内监征选民女,是以先那三四百名十六七岁的已陆续送往京城。而十岁以下女童是吴内监自己要的,他借着职务之便,用这些小女孩去换药。
“换药吗?”他想起昨日面具下那张骇人的脸,莫非是为了换取治脸的药?吴内监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要用女童去换药?又是谁想要这些未满十岁的女童呢?
然而多思无益,既然有人想要与“吴内监”做交易,他不妨亲去会上一会。
次日,“吴大人”说要出门,史护卫不敢怠慢,依照旧例,须给他雇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房内四人一同上了马车,思凤、招凰二位史护卫是认识的,怎么徐记糕饼铺的那个小伙计也跟在吴大人身后,他送完糕饼不是就该走了吗?
“大人,这小伙计……”史护卫联想到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欲言又止。
商栩回头瞥了白游一眼,见他仍是茫然呆滞的模样,便尖着嗓子调笑道:“这么漂亮的小哥儿,留下来多伺候几日,岂不舒坦?”
“是,是。”史护卫忙低下头,既是吴大人看上的人,他可不敢冒犯。
商栩命车夫出城前先行绕道六梅观,他托起白游手心,写道:“你将他俩带去六梅观,让观内弟子看住他们,切记不可放人出去,以免走漏风声。”
白游本想陪他一同赴约,然而自己半聋半瞎,少不得要拖累他,于是写了个“好”字。
马车在六梅观门口停下,近来观内严阵以待,门口守着好些弟子。车帘才掀开一丝缝隙,就有几人迎了上来。
思凤与招凰先行下车,白游跟在后面,他慢慢挪到门边,刚摸到帘子,忽又回头拉过商栩的手,写道:“别说几日,伺候师父一辈子,我也愿意。www.dizhu.org”
待白游离开,商栩暗自生了回气,把“徒儿能听见了却不告诉他,害他白白担心”的仇暂且记下,等回到东曜山,该怎么罚还不是归他这个师父说了算?
海棠苑在柴桑城外,原本是一户遍植海棠的庄园,花开时节,游人踏青赏玩,户主人靠着这门生意挣些银钱。后来不知怎的,家道败了,园子荒了,传闻里头上吊死过人,夜里闹鬼,就再没人敢去。
商栩依约于苑中等候,他虽身着吴内监的锦袍,脸上戴着面具,周遭俱是残垣断壁,清逸出尘的身形仍是掩饰不住。
“不必伪装了,你不是他。”枯败的花架子连着月门,门后一人走了出来。
来人约四十岁上下,高挑的眉,一双桃花眼,若不是到了年岁蓄了须,竟压不住那股妩媚风流之气。
“吴内监得了什么病?”商栩开门见山,问得直截了当。
“贪病。”那人浅浅一笑,如同枯枝上重新绽放的垂丝海棠花,“其实我不在意他来,还是你来,我只做交易,你将女童给我,我把治病的药给你,也是一样。”
“我没病,不和你做这档交易。”
“吴内监在你手里?今日是服药之期,他没有药,必死无疑。”
那人掏出装药的瓷瓶,托于掌心,似乎笃定假“吴内监”不会眼睁睁看着真吴内监去死。
习武之人,能动手抢的时候就不必多费口舌。
匿于袖中的惠泽剑清吟出鞘,剑气充盈,扫起枯枝,纷扬如雨般击向那人。那人无暇收回药瓶,提运真气,横袖拂扫,将枯枝扫落于地。
商栩剑锋紧接而至,一招快似一招,不为取他性命,只为把他逼得无路可退,好让他乖乖交药。
那人在商栩纯正的东曜剑法下走了数十招,周旋闪躲剑锋,极为不易。他身法不如商栩敏捷,再打下去必然落败,遂动起了临阵脱逃的心思。
可海棠苑不是个好地方,当年户主为了营造出曲径通幽之美,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花墙,想逃都不好逃。那人边打边退,商栩紧随其后,将他逼至一处十字型的花墙之内。
剑锋就在他脖颈前半寸处,商栩居高临下,透过面具盯着他:“药给我,不然你和他一道死。”
那人眼中忿恨,却不得不将瓷瓶交给商栩:“没有女童,这药便是最后一瓶,再过十日,吴内监还是得死。”
商栩怒道:“你们拿女童炼药,丧心病狂至极,今日我一剑杀了你,你们同去阴曹地府向阎王告罪!”
他正要动手,忽然破空一阵铃铛脆响,那铃铛声仿佛能惑人心智似的,让他不得不即刻运转内劲抵御。
紧接着几声“轰隆”巨响,身前十字型的花墙如同被火药炸裂般崩碎坍塌。商栩为躲避碎石,向后撤出,腾起的浓烟和粉尘瞬间遮蔽了视线,待他定睛看去,那人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