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你不收徒,我同意了,画影阁不理派中之事,我也同意了,你在外追查山海令的下落,一回来便身负重伤,究竟是谁伤了你?山海令是否还在北疆?你是否该给我个交待?”
任掌门连番追问,隐隐中责怪商栩痊愈后没有第一时间向他禀报。眼前这位画影阁之主年岁渐长,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已不是张鹤林临终时托付给他的那个唯令是从的少年。
“我在北疆迦叶摩量总坛找到了一些线索,山海令传闻是武林至宝,掌教拓跋氏将其藏在卧房内,周遭守卫十分森严。我乔装潜入,被拓跋氏识破,九鼠门鼠老九趁我二人交手之际偷取山海令,我分心不察,被拓跋氏所伤。现下鼠老九就在画影阁中,可证我所言非虚。”商栩道。
“这么说来,山海令还在北疆……你方才说,拓跋氏将其藏在自己的卧房中?”
“是,我在卧房内找到了机关暗格,想必拓跋氏时时拿出来使用,并没有藏得很深。”
“你与他交手时,可感觉他有什么异常?”
“异常?”商栩不解,“他生着一副北疆人的样貌,说话也与中原不同,武功高强,内劲深厚,除此之外,并未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任青霄点了点头,又道:“你下山前将鼠老九放了,若九鼠门一心要得到山海令,想必会再度出手。”
商栩抱拳:“我在北疆留了眼线,只要九鼠门的人出现,就一定能盯住他。”
有了山海令的线索,意味着距找到武林至宝更近了一步,然而任青霄的神情依然冷肃,他思忖半晌,对商栩道:“去歇息吧,山海令的事,我还要再好好想一想。”
两日后卯正,天光暝晦,商栩与白游到山门时,瞧见骆江行、萧闻歌、商撷叶三位在山门前的仙鹤石像下等他们。
萧闻歌背着行囊和令弟子们人人艳羡的玉川剑,远远便看见白游朝着这边走来,这让他想起白游陪他回凌虚派时,也是这样一副光景。
他袖中的手微颤,心底如有一片冰封多年的冻土,在春日漫洒的阳光中,千千万万棵幼嫩新芽忽然破土而出,肆意生长,将冰原塑成了森林。
待二人走近,商撷叶对商栩道:“你才回来不久又要下山,我来送送你。”
商栩嘱咐白游,让他跟着骆掌派、萧闻歌前面走,他与商撷叶说几句道别的话。
“听说你近日食不下咽,寝时难眠,掌门处罚之事或许还有转机,你不要太过介怀,多多保重身体。”商栩道。
商撷叶道:“掌门命我三年后自行下山,我反倒觉得是一种解脱。”
“可你毕竟在东曜山上长大学艺,肩负传承庭珏一脉的重任。”
“若不是当年丁师姐意外失踪,也不会轮到我。”商撷叶几不可闻地叹道,“很早之前我就明白,自己没什么习武的天分,师父眼中只有师姐,对我总是冷冷淡淡的。偶有一次,我听到师父和张师伯说话,她是拗不过你师父,才勉为其难答应收下我……二十年了,师父、师姐相继过世,我亦不知这般苦苦支撑究竟有什么意义。”
商栩听胞妹如此说,一时难受又心疼。张鹤林疼爱他,为了不使他们兄妹分离,一力劝说叶雨岑收下商撷叶,却不能保证叶雨岑也能这般疼爱他妹妹。
然而时过境迁,斯人已逝,有些事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挽回,他安慰商撷叶道:“我向掌门承诺追查山海令,实是借此寻找丁师姐的下落,若她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她。阿叶,你要相信我。”
商撷叶惨然一笑:“可白游说,他母亲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所以我们还有阿游,他母亲没了,父亲待他不好,他既是丁师姐的儿子,便是你我的至亲。”
商撷叶望着不远处白游的背影,和许多年前丁撷英的背影重叠起来,将她的思绪送回十余年前的游龙峰。
师父在屋内静坐调息,师姐在屋外教她剑法,她跟在师姐身后,认真学着一招一式,不管她学得多慢,练得多不好,师姐都不会生气责怪,仍是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演示,鼓励她,让她别灰心。
商撷叶时常想,如果师姐还活着,她就把掌脉之位还给她,此生再不习武,再不拖累旁人,再不做为难之事,惟愿耕地织布,煮酒烹茶,做一介寻常百姓。
“白游幼年失恃却天性纯粹,是个好孩子。”商撷叶道。
“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收他为徒。”商栩道。
“他……比我好,天资聪慧,又能专心,将来必成大器。”
与商撷叶分别后,四人一同下山。
前往江南从旻陶镇出发最为快捷,于是骆江行带萧闻歌前往旻陶购置途中所需,商栩与白游绕行会安镇,打算找白兆之问一问丁撷英失踪之事,约定一日后在旻陶会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