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泽喊回神,云和匆匆点头,扔掉花跟上去。
野花长得美,野草长得高。
半人高的野草,云和跟在白泽身后,脑袋四处摆:“这里哪有花。”
“有的呀,你再向远处看看。”
云和向远觑。远处的云彩薄薄几片,云彩下重峦叠嶂,其中一座便为霁明山。霁明山,无间至阴至寒的地方,说好听点叫山,难听点就是牢。
夙商现在还被关在那里么?
“啊,云和,我晕到了。”
白泽忽然倒在地上。
“嗯?”
“所以你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
白泽趴在地上,扔过去枚钥匙,捂住肚子说:“早晨没吃饭,好饿,饿着饿着就晕了。”
云和接过钥匙,方反应过来,犹疑道:“那地藏王那边……”
“他最不会为难的人就是我。”
云和拔腿跑开。
一只狐狸从远处窜出,狐狸耸耸鼻,钻进白泽怀中。白泽掸掸衣角,眼神极其阴冷,嘴角一瞥,露出鄙夷的笑。
“我就是看看他,随便看嘛,没什么的。”
正值七月中,山路湿气重,云和凭记忆爬到顶,见到栋三层小楼。云和不敢多作停留,哆嗦着手打开门,门开,入目为五指看不清的黑暗。他想了想,又用锁把门反锁上。
腥味扑鼻,云和搓出团小火苗,唤道:“夙商?”
“云和?”
黑暗中立刻有人应答,云和循声赶过去,却在半路被个东西绊倒。云和哎呦一声,爬起来,捡起那东西,发现是块蛇骨。
黑暗中,夙商衣袍上沾满血污,灰白的头发特别扎眼,他被困在金色法阵中,神色虚弱,细声细语道:“你怎么来了。”
云和讷讷道:“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云和摇摇头。
夙商诡秘一笑:“那就好。”
金色法阵外的光圈猛地窜高,夙商压下眼皮,道:“云和,来,靠近些,让我看看。”
天人交战,云和到底没过去,说:“在这里看不清么。”
“你来不就是让我看看你的么。”
这话好像也没错,云和往前挪半步,说:“够了么?”
“眼睛被地藏王搞瞎了,看不清,你再近点。”
回想起夙商拼死的模样,云和又往前挪了一步。
法阵的光圈烧灼起来,照亮夙商落寞的模样。夙商伸手,在黑暗中茫然地摸索。
蛇骨遍地,他这几日吃的就是这东西吧。
越过法阵,不过再迈一步而已。
云和叹道:“夙商,只要你认错了,地藏王便不会再为难你。”
“认错?情难自控而已,我何错之有。”
云和垂目,闷声道:“你这么固执,只会……咦,人呢?”
眨眼的功夫,夙商已然不见。
不对!
云和遽忽回过头,便见夙商脸上带着痴迷而疯狂的笑。他伸出凉浸浸的一双鬼手,虚虚掐住云和脖颈,唇间吐息如毒蛇,道:“云和,我情难自控,你救救我,好不好?”
霎时间,天动地摇!
屋顶的木板接连剥落,云和被夙商掐住,喘息都成难事,他竭力挣扎着,大吼道:“你放开我——操!”
脚底的木板也跟着坍塌,失去支撑,云和下意识抓住夙商胳膊,夙商顺势变掐为抱,双臂收拢于云和身后。
二人直直向下掉,云和又急又怕,不断地挣扎,夙商说别动,会被石子砸到,云和不信,挣扎得更加拼命,谁知咣当一下子,后脑勺被咋个正着,云和眼眶子里转悠着眼泪,委委屈屈说:“你能不能放过我?”
“你说呢?”
夙商挥袖,最后一层薄薄的石壁也碎成齑粉,眼前豁然明亮,云和恍觉这里是霁明山山脚。
夙商抱起云和直冲上天,云和越过他肩膀向后看,发现霁明山的山体分开成几瓣,跟朵花似的绽开,只不过花中间是蕊,霁明山中间是被砸成碎片的游魂。
苍穹浩渺,远处有大片大片的莹莹绿光,云和意识到那绿光代表着什么,诧道:“去鬼门做什么!”
“带你私奔去人间。”
“这叫什么私奔,明明是挟持!”
挣扎间,云和发觉夙商怀中的血腥味又变浓了些许。
就在这时,二人面前撒下无数雪白的纸钱。纸钱翩翩落下,率领大批阴兵的白无常也跟着翩翩落下,媚声道:“霁明山竟也关不住你,夙商大人,小的这次真的要多有得罪了。”
云和如蒙大赦:“无常大哥,快救救我!”
夙商要去捂云和的嘴。云和发了狠,狗精附身,狠狠咬住他的手,谁知夙商竟柔柔一笑,说:“云和,你可以再咬重点。”
眼珠子一翻,云和干脆放弃回击,只求白无常这次可以少发点儿骚,速战速决。
似与云和心有灵犀,招魂幡子顿时化成扛鼎大刀。身板子瘦成根筷子的无常爷力拔山兮气盖世,抡圆胳膊,大刀破空,直奔云和而去!
是很速战速决,只不过决的对象是云和。
雪白神兵转瞬出现在眼前,云和竟没有躲开。并非不想躲,只是他忽然觉得好饿,饿得没劲躲。
饿得要晕过去的时候,云和从眼缝儿里瞧见了夙商忍痛的脸。
大刀嵌在夙商背上,血从他的肩头滴到云和唇畔,云和舔了舔,觉得咸,咸的开胃,他更饿了。
鲜血流势趋急,云和在心中暗自唾骂白无常,心道无常大哥这般狗腿,有样学样,是想趁机立功,好爬上地藏王的床么,只可惜地藏王不喜走路忸怩的女人脸,他再努力一万年都白搭。
彻底晕死前,云和隐约听到见有人说了句放他们走。不过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这声音听起来很像青柳的。青柳这么懒,又不擅长正眼看人,现在肯定在宫殿内抱着那只死狐狸睡觉,怎么可能纡尊降贵来地府。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