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半最讨厌,仿佛被人照脸捣了圈,云和愤愤:“为什么笃定我不信?”
“因为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些话是真的,乃至我自己,有时都觉得以前那些东西不过大梦一场。”
差点被这拳捅得内出血,云和语塞,他扶壁起身,然躺得太久,刚起身便狠狠晃了下,夙商立马从他腰间托住,道:“别勉强,你一下水就晕了过去,还需再休息下。”
亲昵得行云流水,云和下意识避开,道:“没事,我想出去透透气。”
洞外奇株异木盘藤错节,瑰异非常,云和内心暗惊,再抬头,却发现远空中有一座颠倒的山,上宽下窄,山间云雾缭绕,云和询道:“那个山是倒着的?”
夙商点头:“此处乃无间的反面,那座山就是霁明山。”
“反面?”
“对,头顶上的天,实则是无间的地。”
“所以我们还在地府?”
夙商眯眼:“你以为只要在地府地藏王就能找得到?”
被人一眼看穿心思,云和忙摆手:“随口一问罢了,我可没这么想。”
夙商冷哼:“我家岂是旁人随便能进的?”
“你家?”
“不,应该说是我们家。”
“我……们家可真大。”
“那当然,不过你之前不太喜欢这里,说看不到阳光,太闷,还有虫子咬。”
夙商自说自话时的专注模样着实赏心悦目,云和顺嘴道:“那我之前最喜欢什么地方。”
“人间。”
夙商随手摘下两片叶子,嚼得嘎吱嘎吱响:“你说人活得最有骨血,最有味道。”
“嗯?”
夙商正色道:“你说人有欲/望,神仙没有,没有欲/望的神仙不过是团空气。”
云和拢眉半晌,忖道:“有没有这种可能。”
夙商送去淡淡一瞥。
“其实我不是你口中那人,所以我才会……”
“不,你就是,”夙商垂目,话中有青草香,“上到九霄,下至无间,只我认得对你。”
“可我当真什么都不记得。”
“不记得才对。”
夙商将口中叶糜吐在手心,捏扁后放于云和腰后,道:“想抹去一个人的存在,对于那些上神而言,太简单。”
清凉触感自腰间传来,云和心乱如麻,夙商道:“疼么,上岸时你那儿硌出点血。”
“是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云和回过神,扭身往后看,“咦,当真有血。”
夙商神色黯下,道:“不疼就好。”
几日来无风无波,药草就长在洞口,夙商摘下嚼烂给云和敷上,云和敷完后就犯困,睡醒后便看到满地的野果。夙商期间一直守在洞口,背影像座山。
瘴霄,自然瘴气浓厚。
云和睡得七荤八素,忽被夙商拍醒。云和迷迷糊糊地说,现在就要上床吗?我不要,这里硌得慌。夙商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往外跑。云和被颠醒了,问怎么回事。夙商说,起瘴气了,我们躲一躲。
躲进地势更深的洞穴,穴里有水滴答,风从石头缝里冒,云和刚睡醒,不由得打起哆嗦。夙商把云和往怀里揽,说,没事了,你继续睡吧。
云和困成烂泥,闻言很自觉地趴在他腿上。然万事俱备,又睡不着了。
大星高出树。
瘴气呈紫色,往上变为金色,云和说:“你怎么不杀我呢。”
夙商抚弄着他头发。
“我为何要杀你。”
“因为你梦里就是这么做的。”
“一个梦而已,算不得数。”
“哦。”
“所以你不用这么怕我。”
云和挠挠腰后面的结痂,很是不服气。
“放屁,谁说我怕你了。”
瘴气散尽,两人往前走,夙商在前,絮絮叨叨地介绍这些花草来历与作用,云和兴致缺缺,左耳听右耳冒,夙商余光瞥他一眼,说,累了我们可以再休息下。云和摆摆手,说你继续,我默听呢。
所谓默听,就是不出声儿地听。
再往前是片竹林,竹林中有一木屋,屋门紧闭。
夙商停下,道:“我们以前住在这里。”
“真的?”
“嗯。”
屋门打开,桌上尘土飞扬。云和扯下头顶的蜘蛛网,绕屋子转了圈,问:“怎么只有一张床。”
夙商不答反问:“你说呢。”
云和不说话了。
柜子里还有衣裳,夙商拎出几件,发现上面早已布满大大小小的洞。
云和见状笑:“用来网鱼挺合适的。”
“这些都是你的衣裳。”
“我的?”
“你可以试试。”
云和没动弹。
夙商一哂:“害怕了?”
“怎么会!”
云和接过衣裳,在夙商的注视下穿上身。
袖长肩宽不差分毫,云和尴尬道:“还挺合适,哎,有没有镜子啊,我想照照。”
夙商闷闷道:“有,在东面的柜子里。”
云和心中莫名慌乱,开柜门的时候手都在抖,零零散散心的东西碰倒一大堆。哐当,一只玉瓶摔在地上,吓得云和一缩脖子。
“哎呦,真对不起,这瓶子……不值钱吧?”
夙商不耐道:“脱下,别照了。”
“别啊,我这就找到了。”
夙商拽起他:“走,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又要去干什么。”
“挖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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