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苍安城总是很令人惬意。
大概是这里温暖的气候让人与动物生不出不出悲观的感情,在街头巷尾总是有一两只小猫懒洋洋地瘫在墙角下,甩着尾巴,梳理梳理毛发。因为苍安人一向的热心,每一只大猫小猫都是不愁吃不愁喝,自然也是心宽体胖,不畏生人了。
白天的苍安城总是一派祥和,路边的客栈与茶馆常常有三两人进进出出,小本生意能维持的不错,每月除了生计总还能剩下一笔,喝点小酒那是绰绰有余。
林溯秋这“小本生意”也不例外。
每日,在苍安的一道巷里总能看见他的露天小铺,斗大的“酒”写在一张红得喜庆的纸上,贴在小铺与酒缸上。但摊位上不见人,林溯秋此君倒也是与那猫一般的心宽,自己搬着张小板凳儿往上一坐,一手的手指两前一后地抵着一本书,翘着个腿就看书,也不怕有什么人偷他一缸小酒,颇有种“百无一用是书生”之气质。
林溯秋倒也不愁生意,因为光是那红颜白发的老大爷,三天两头光顾他一次小摊就够他生活小一阵子了。
不熟苍安的人大概会奇怪,林溯秋虽透着一股痞气,但相貌是令人赏心悦目,若是往年轻了看有个十八/九岁,再怎么老也就只有三十出头,卖的酒却是醇香温润,怎么着也得是酿了二三十年的好酒,只有比他年龄大了去的酒才有此等香味。
但久居苍安的人都知道,林溯秋他爹走得早,老爷子生前没几个爱好,酿酒算他人生一大乐趣。林声赋爱酿酒,还真是实打实只有酿酒,家里城外都没人见他喝过,听别人说也就林溯秋出生时开过一坛,还没喝多少。林声赋于是将这十几坛酒,酿了一辈子。
“我的个英雄老爹,除了十几坛酒啊,啥都没给我留。”林溯秋总是如此笑着说。
偶尔一顾往昔,倒也是有趣。林溯秋这一生也算坎坷,爸妈都没的早,跟着他姥爷稀里糊涂活到十二岁,姥爷也没坚持住,此后林溯秋算是无亲无故了。
他们家原来做些小生意,他爸妈也不是吃白饭的,十几二十年姑且有一笔积蓄。虽然他那时只有十二岁,却好在他懂得多又够聪明,如此还算阔绰地活了十五六年,也将自己是个半吊子神仙的事藏了十五六年。
不过说是半吊子神仙,林溯秋也只是有几分灵力。处理几只作祟的小鬼,这几分灵力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了。苍安人都以为是这儿风水好,别处被不知什么东西闹得不安宁,自己的地盘在印象里,打林家这小鬼懂事起就一直很安详,以至于到了“闲”的地步。
临近初夏的五月,有时晌午会看心情给热那么一下。林溯秋怕热不怕冷,正好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他起身拍了拍腿,在这烈日当头之天下,拉着豪华露天小酒铺溜之大吉了。
林溯秋刚撂下小铺找了个舒服点的地儿瘫着,还没享受一会儿,就听得楼下一阵阵叫好鼓掌声,那仗势,怕是连花二十两银子请他百来个托,放在一道一同叫唤都没这么大声。
林溯秋此君,若是要用一个字概括那就是、也只能是“闲”。平日里开个小酒铺,偶尔给自己放个假便也是哪里热闹往哪儿钻。现在遇上此等情景,不去瞧上一眼他简直就骂自己不是人。
走了不到半里,林溯秋远远便望见一片空地周围挤满了人,乌央乌央一大片,将本就不宽敞的地儿挤得更为窘迫。
林溯秋凭着身高优势往里瞟了两眼,看到两遍竹竿挑着的“武”字瞬间没了一半的兴趣。要说比武大会,那是年年都有,但说难听点就是看几场有技术含量的互殴,连出了名的闲人林溯秋都没这个兴致去看,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林溯秋虽这么想,也没着急走,毕竟人闲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差这一回。
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涨红着脸,朴素的棉麻衣袖撸到了如同无袖一般的地步,平日里碰一下就要粉碎性骨折的身体现在却如钢铁铸造一般结实,中气十足地疾呼一声就要轮起拳头向着对面的年轻人冲去。
至于对面嘛,年轻人还算板实的身体在这位仿佛打了鸡血的老头子面前不免显得有些委屈,他一脸不耐烦地看着眼前这位老头的举动。但很明显,他不是要找时机进攻,而是在闪躲。但所谓常在河边走,老头十几次出拳,总有一两次要正面接下,年轻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体力,不知在等待什么。
林溯秋锁着眉头看了不到两分钟,第一印象便是“态度差距太大”。比武大会这种烂俗的东西,虽说无益身心,但好歹是一层一层选拔上来的,再怎么说有这个耐心和精力的人不应该是此等不耐烦的态度。
他又瞟了两眼,很不巧地看见老头身边的几缕白烟。此时,林溯秋脸上的凝重化为牙疼继续骚扰他。作为一个好歹有点灵力的人,最怕就是这种捉摸不透的灵气。要是老实巴交的小鬼出来作祟他能顺手解决,再凶一点的饿魂他也能轻松搞定。但这种卡在一半上忽隐忽现的灵气最让人头疼,说它是老头过于亢奋而把汗蒸发了,傻子都知道不大可能,一口咬定他就是灵力作祟吧,又没有证据证明。
林溯秋咬了咬下唇,心道不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