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顾风和端给我的草木灰水，我感觉有一股温和的凉意从喉咙通到肚子里，整个鬼都有了些精神气。

我绕着顾风和转了两圈，扯着细细的嗓音同他道歉。

顾风和笑了，细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去，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无神的望着我停留的方向。

他冲我伸出手，嗓音温和：“小鬼，过来，让我摸摸你。”

3

他说这话就有些冒犯我了，不为别的，我是一只洁身自好的好鬼。

但他看着实在不像什么坏人，还救了我一命。再说了，我是鬼，他是人，他怎么可能摸得到我。

于是我只微微的犹豫了一下，便小心翼翼的凑到了他面前。

我注意到他修长的指尖覆着一层浅薄的、淡青色的灰。

下一秒，一只温凉的大手就抚上了我的脸。

对你们人类来说，这只手确实是温凉的。

但我是只鬼，一直货真价实的鬼。

一点点温暖，于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折磨。它灼烧我薄弱的灵魂，教我不得安宁。

我的喉咙里泄出一些微弱的痛呼，然而它就像刚出生没多久的雏鸟啼叫的声音那样，雏鸟们张着嫩黄色的、周围有一层浅白细绒的小嘴，费尽全力发出一声轻啼，很快就消失在风里，再无人在意。

顾风和可能没有听到我痛苦的声音，也可能听到了，但是没有在意。

因为他不但没有放开我，还把我紧紧的拥进了怀里。

我几乎被他怀抱里的温度烫昏过去。

人类好像都很喜欢拥抱，温暖用力的拥抱是抚慰，是奖励，是笑中有泪的真情流露。

可惜我鬼生福薄，消受不了这个东西。拥抱这个东西太疼了，比我偷吃东西被恶鬼们发现之后暴打一顿还疼，我在燃烧，也许烧到最后会变成一团虚无，连灰烬都不会留下。

4

顾风和跟我道歉了，还把我带进神社，让我吃里面供奉的食物。

神社里只奉着一尊神位，鎏金的墙面上用浮雕的工艺雕刻了一只面目狰狞的巨兽，巨兽身后拖曳着九条奇长的尾巴。

它用猩红的眼睛瞪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墙里冲出来把我撕成碎片。

我只看了一眼，就惨叫着从神社里逃了出去。

说是惨叫，其实我嗓音细微，在惨烈的叫声，听在顾风和耳朵里不过是幼儿渴求关怀的啼哭罢了。

5

顾风和取笑我，说我肯定是一只“胆小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