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面战,只要速度够快,长兵反应不过来的。”李清河低头躲过一次攻击,顺着横扫的方向贴向下一个检非违使,“第一对方没有短兵,第二以一敌多陷入包围,第三还没被拉开长兵使用的距离。”一刀下去,“就可以尽情收割了。”
暗红的身影游走在刀光剑影之中,太过密集的敌人根本无处施手,一个个被紧贴上拿走性命,很快检非违使分散开来,不再给李清河在混乱中贴近的机会。
“被贴身干掉几个之后,愚蠢的人会选择分散队伍拉开距离。”李清河换上打刀,“就像这一帮蠢货。散开之后削弱了整体的力量,攻击也会分散,为什么人越多越好?是因为聚集在一起的士兵一同挥刀一同防守一同冲锋陷阵,不是个体能够抵抗的。
“还剩五个,帮我倒数十个数。”
本体被主人拿在手里,饱饮热血的宗三连姿态都不顾了,激动地高声喊道:“十!”
李清河扑向离得最近的敌人。
“九!”
用刀鞘挡住斩击,一刀从下方捅.入敌腹。
“八!”
转身看着冲来的两个敌人。李清河舔了舔唇。
“六!”
即将刀剑碰撞时她身子后仰一个横铲,从胯.下滑了出去,一刀让后面的检非上身分离,又一刀反手刺透没来得及转身的的检非的后心。
药研和长曾弥加入了倒数行列,“四!”
李清河手一扬,竟是扔掉了宗三,赤手空拳对上了剩下两个检非违使中的一个。
乱和一期一齐数道,“三!”
她飞身跃起,躲过刀光,双腿一扭扭断了身下检非的脖子。
还剩最后一个。
“一!”
被抛出的宗三直直插进了扑过来的敌人的头颅。
战斗结束。
刚好十个数。
检非违使的尸体化为烟雾消散,李清河上前接住掉下来的宗三,把两振刀插回刀鞘。“刀不错,”李清河递还回去,“最后的指导,你们既然有人的身体,就好好利用人身的优势啊,除了刀,你们还有手脚和牙齿。”
付丧神们齐齐丢失了语言中枢。
“啊呀,这是什么?”李清河瞥到草丛里一处闪光,好奇去看。
“……刀?”在这山岭里?
“……啊,这是击败敌人后,灵力汇聚凝合成的刀剑男士。只要签订契约就可化型。”一期一振找回走丢的舌头。
在这山岭里?消灭敌人给奖励?满战场都是刀?李清河二丈摸不着头脑,几个付丧神却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只得按下心中的不解,等回去询问一狐一鹤两只蔫坏的动物。随手把刀挂在腰间,回头看了看还在激烈交战的军队,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您不看看战役结果吗?”宗三一反之前的阴翳模样,热切地小步跟上。
“今天先不用,回去还有事情做。”李清河摇摇头,“下次我会看完的。”
“主公已经站在人类顶峰了吧。”回去的路上,长曾弥敬佩道。
“我?”李清河摆摆手,“我在我的时代可不算什么。如果可以真应该带你们去大唐,去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
药研瞪起双眼,“您还不算什么?”
“习武之路必须一心一意,我做不到,也并不准备做武痴。”天策的武痴已经够多了。“我并不强在武力。根骨也不算很好。倒是我的小妹妹比我强得多。”
“大人也有兄弟姐妹?”乱踌躇一会,孩童的好奇和刀剑对强者的倾慕还是压过了之前升起的疏离敌意,细声问。
“啊,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妹妹都是抱养的。大的那个温温柔柔,心思纤细,一点也不像我。硬要举例子的话……倒是和你挺像的,浅色头发大眼睛,说话细声细气,和只鹿一样。”李清河对乱笑了笑,“小的那个就是个狼崽子,为了不读书能在后山躲三天,写字和狗爬一样。成天泡在演武场到处挑衅,满大唐乱跑,碰见强者就兴奋,一会看不住就滚一身泥回来。”
“噗。”同作为年长者的一期一振想起自家弟弟,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才不像鹿呢!”乱睁大眼睛反驳,“那弟弟呢?”
“世承啊……他和我不一样。”想到自己亲人的李清河眉目化成一汪春水,嘴角挑起温暖的弧度。“世承是男孩子,却不爱打打杀杀,细皮嫩肉的,从小就端着一张死人脸。及冠后入仕成了文官,天天在朝会上怼他年迈可怜的老姐姐。”
在自愿留守洛阳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永别的准备。把弟弟李晏海打晕交给父母,一起托人送出城,毫无后顾之忧地迎接死亡。
虽然“死亡”的方式换了一种,但是现在的她对于遥远的亲友来说,已经是亡者了。
她在那里的使命,无论有多少不甘,都已经无法继续了。
长曾弥虎徹的目光在李清河脸上逡巡,似是发现了些什么,犹豫开口,“他们后来都……?”
“二妹和世承都活着吧,倒是最强的小妹死了。世事无常。” 宣威将军曹雪阳被派往潼关助哥舒翰阻挡安禄山,接连遭遇下毒和错误指令,八千虎贲战死潼关。年仅十六的副将李琅把最后一匹马留给了力竭的曹雪阳,自己留下断后。
断后断后,断了自己的后路。
“我以她为荣。”
“您,不觉得悔恨吗?没有保护好家人?”
“为什么要悔恨?”李清河背对一众付丧神,眼睛始终平视前方,“她做了她想要做的事,完成了属于她的大义,无愧于心。我为什么要悔恨?”说到这,李清河转过身,看着几个或多或少都为没保护好兄弟而自责成执念的付丧神,意有所指,“我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她的未来远高于我。即使她会夭折,我也不可以因为她要遇到危险而把她时刻抱在怀里。
“她没有走到顶峰就落下,离我而去,我很伤心。
“我的将士们被同胞背叛,猝不及防从背后来的刀刃夺走了他们的生命,我很伤心。
“我的百姓失去家园,仓皇出逃,没有保护他们,我很伤心。
“但是为什么要悔恨?悔恨看错了人,悔恨自己的迟钝,悔恨没有保护好所有人?
“别开玩笑了。
“总是悔恨这个悔恨那个的,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吗?还是高高在上操控命运的佛祖?
“如果我小妹知道,我为了没有把她当成娇花好好呵护而悔恨,否定她为尊敬的将军献出生命的决定,她会一拳打爆我的脸。”
李清河笑了笑,“你们说,如果被一厢情愿小心保护的人知道了,会不会一拳打爆保护者的脸?”
能不能打爆他不知道,被重伤送进手入室倒是可以肯定的。长曾弥虎徹抖了抖,心间豁然开朗。他看了看一旁的几位,都是卸下重担的表情。
啊……所以主公将他们编为一队。他和一期一振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恍然。
至此,长曾弥虎徹彻底诚服。
回到本丸,李清河盔甲都没换,走进厨房。
“主公有什么需要?”准备晚饭的光忠问。
“能帮我准备点寒食吗?”李清河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清明虽然过了,但是我想现在拜祭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要一起来吗?”
“祭奠吗?我知道了。”光忠点头,“我会转告各位的。”
傍晚,李清河插好柳枝,摆好食物,倒好酒,盘腿坐在庭院中。
她的面前竖着一个狼头布偶,一个头盔,一块天策令牌。
后面是听闻李清河要祭奠,聚过来的付丧神。
鹤丸国永拎着狐之助,坐在隐蔽的花丛后,正好对着李清河的侧脸。
烛火明明灭灭,李清河开口说话。
“今天不是清明,不过我去扫荡了一圈,看在我给了祭品的份上就不要介意太多。
“我没死,反而过得很好,接收了一座贴金子的宫殿,一众美男,一堆宝刀,敌人还弱得可怜。
“你们说这可不可笑,我看了咱们大唐之后的历史,大唐没了,皇帝废了,连土地都沉了一半。
“你们都没了,我反而是……留到最后的那个。
“我翻了一圈儿书,都没找到你们。连大统领的名儿都没提。
“我就知道我不光和你们隔着一千多年,两千多公里,还和你们隔着一个……平行世界?反正是回不去了。
“好像咱们那儿没这儿这么惨,有人告诉我,从咱们开始历史就和这边不一样了。要我说,肯定是咱们五大门派的功劳。这边的天策一直都不怎么行。
“所以咱们不会那么惨,对吧?你们都会平平安安活着,不会被那群姓安的姓史的小贼赶得到处窜吧?如果真是这样,我绝对会瞧不起你们。
“不要担心我,我在这找到了新的目标和新的伙伴,照顾好你们自己。
“小狼儿,叫你不好好学策术,作为副将察觉不到毒,连情报都分辨不出真假,在下面好好反思去吧。”
李清河浇下第一碗酒。
“阿清,虽然我很生气……但是谢谢你为我挡刀。祝你来生顺遂。”
李清河浇下第二碗酒。
“我天策上下战死将士,无以告慰。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李清河举起坛子,把剩下的酒全部倒进泥土里。
“来吧。”
莺丸走上前,跪坐在李清河身旁,放下了一本和歌。
“祭歌仙兼定。”
李清河敲开第二个坛子,倒出一碗酒浇下。
长曾弥虎徹走上前,放下一瓶指甲油和一枚樱花发卡。
“祭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
李清河浇下两碗酒。
鸣狐走上前,在同僚讶异的视线里,把前审神者送给他的白色面具掏了出来。
“审神者。”
李清河摸了摸旁边安静的少年的细软头发,把酒碗递给他。鸣狐接过,把酒倒在地上。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她回不去了。
李清河静坐了一会,开口唱道: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是《诗经·葛生》。
低沉沙哑的歌声和不知名的曲调,听不懂的歌词,如泣如诉,空旷寂寥。
后面有哭声响起。
李清河闭上眼,眼角有晶莹滑落。
半夜,安置好一群喝得七歪八扭嗷嚎大哭的付丧神,李清河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走回房间。在解衣服的时候忽然想起下午捡到的那把刀。
卸下盔甲,只着单衣的李清河想了想,拿起刀细细端详。
这把刀大概是胁差,半米多长,金梨地丝卷太刀刀鞘,地肌上有黑色稀薄的斑点,非常漂亮。
这么漂亮的刀,付丧神会是什么模样呢?
李清河想着,尝试输入灵力。
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刀身开始急剧颤动,而后突然爆开。
李清河手中一重,一个人出现在她怀里。
松花绿长发,身材不高的青?年一脸享受躺在她臂弯里,感受到她的目光,伸出手来比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刀·LO·VE。”
—————————————————————————————————————————
李清河:????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