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同学扯着嗓子跟着喊：“加油！”
两轮下来，周围几个班的情绪全被带动起来，跟着一班一起喊起来，然后这股浪潮不断蔓延，整个操场所有的班级都兴冲冲地凑起了热闹。
石为川从一开始就只顾着和林霁拗劲，后劲不足，早就有些撑不下去了，这会儿是彻底没脸跑下去了，对向淮恨得咬牙切齿，白着一张脸退出了跑道。
林霁中途摔倒的那一下，打乱了他的跑步节奏，他咬着牙往前跑，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向淮的声音影影绰绰传入他耳朵中，他有些迟钝地想，这小子又犯什么浑呢？
直到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加油声落入意识中，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向淮究竟做了什么，林霁有些无奈，这下他是全校彻底出名了。
最后一圈的时候，林霁被一个人超了过去，最终是他们那组的第二。
跑的时候他根本没意识到腿上的疼，直到比赛结束，他低头才看到膝盖上蹭破了一块皮，血糊糊的，看起来还挺吓人。
林霁有些想笑，又撑着膝盖有些直不起腰来，身边突然站了一个人，扯着他的一只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向淮？”林霁问。
“干嘛？”向淮没好气地说，一边拧开水递给林霁，林霁刚接过去，突然蹙了下眉，移开水瓶，才看到右手手掌也磨伤了，血在矿泉水瓶子上抹了一片红。
向淮的脸更黑了，烦躁地骂了一声，从林霁手里把水接过来，拿着要喂给他喝。
“算了，”林霁躲了下，“我不喝了。”
施法和两个一班的同学也跑过来，施法还拿着纱布和碘酒。
“林霁你没事吧？”
“没事。”林霁缓得差不多了，说道，“先走吧。”
向淮要扶他，林霁躲开了，疼痛后知后觉地席卷而来，先前高强度地跑了两圈他都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只是抬步都控制不住地一瘸一拐，但他自尊心极强，硬是撑着也要装出一副没什么事的模样。
几个人离开跑道，在人群后面的围栏石阶上坐下，头顶尚且繁茂的树叶投下大片阴凉。向淮将纱布碘酒接过来，冲另外几个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
有个人不放心，问林霁：“真没事？”
林霁礼貌道：“谢谢。”
等施法几个人走了，向淮蹲**，拿纱布给林霁擦膝盖上的伤口，林霁嘶了一声，问向淮：“你会不会？”
向淮不太会，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松开，看向林霁。
“算了，给我吧。”林霁从向淮手里将纱布接过来，沾上清水将伤口旁边的脏东西擦干净了，就不再管了，放松身体往后倚在了围栏上。
向淮说：“还是去医务室弄吧。疼不疼？”
林霁嗯了一声，放松口吻说道：“真没事，就摔一下，我身上比这严重的伤多了去了。”
他像是在开玩笑，向淮却心里一咯噔，瞬间难受起来。他的视线从林霁膝盖上的伤移到了林霁的脸上，他第一次见到林霁的时候，那些伤疤就已经结痂是现在的模样了，以至于向淮忽略了它曾经所代表的疼痛，这会儿那些疼痛却突然鲜活起来。
向淮轻声问：“疼不疼啊？”
“说了不疼。”林霁被他复读机似的问法给问烦了，抬头对上向淮的视线，却突然愣住了。向淮看的不是他的膝盖，而是他脸上那些已然陈旧的伤疤。
林霁移开视线，看向热闹的操场，向淮反应过来，也对自己脱口而出的问话有些懊恼，提高音量转移话题道：“我真是服了你了，那三千米就那么重要啊，非得跑完？你要不别叫林霁了，改名叫林大牛吧，倔得像头牛。”
林霁忍不住笑起来，他扭头看向向淮，向淮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
林霁歪着头看他炸毛的模样，以前就像只刺猬，现在头发短短的，更像了。林霁突然伸手摸了一把向淮的脑袋，硬硬的发茬扎在手心，刺刺的痒痒的。
向淮被他摸愣了。
林霁认真地说：“谢谢你，向淮。”
“什、什么？”向淮结巴着站起身来，一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觉得林霁可能是疯了吧，他自己可能也疯了，“你、你，说什么呢……”
林霁说：“谢谢。”
“哎谢什么……”向淮故作潇洒地装无所谓，声音却越来越低，他突然有些害羞起来，停了一下小声地说道，“不用谢。”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陈静瑜正巧在这时候走了过来。
陈静瑜先关心了一通林霁的伤，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就轮到和向淮算账了。她问向淮：“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能有什么想说的啊？”向淮混不吝道，“反正做都做了。”
“你就那样说人家六班？刚刚六班班主任拉着我说了大半天，非要你去给他们道歉。”
“我不去。”向淮气道，“我又没说错，凭什么给他们道歉啊？”
“急什么呢？”陈静瑜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我又没说让你去。”笑意一闪即逝，她重新板起脸：“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以后做事也考虑一下后果，别再那么冲动。”
向淮耷着眼皮说：“知道了。”
陈静瑜走之前还是又叮嘱了一遍，让向淮陪着林霁去医务室包扎伤口。
等在医务室包扎完毕，向淮和林霁没再回班级队伍，而是操场入口处的石阶上坐下来，天气和暖，他们坐在阴凉里，吹着小风，倒是挺惬意。
向淮说：“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跑了，林霁的视线追着他的身影，看到他趴在学校栅栏上，过了一会儿，从上面跳下来，手里多了两团棉花糖。
“不是谁输了谁请客？”林霁说。
“我输了我输了，”向淮说，“你赢了。”
他大咧咧地在石阶上坐下，心满意足地吃起棉花糖来，显出一丝稚气。林霁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棉花糖，柔软洁白得宛如天上的云，却是触手可及的人间物什。
向淮边舔棉花糖边偷偷地用余光看林霁，他想起来之前林霁在他头发上摸的那一下，还有轻笑着说出的谢谢，心脏不受控制地又快速跳起来。向淮红着脸收回视线，对自己那乱蹦的心跳迷惑不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