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家父私存的一份名录，上面皆是这十数年因战伤残退伍的兵士，其中不少留在了边城安家，家父心知他们一腔热血，亦知他们生活艰难，便想了一法子，将他们安置在边城小镇中，一方面教百姓巡防避敌，一方面策应斥候，若有战时，他们也会向萧家预警，便有了其中收录种种信报。”

这卷宗实在繁杂，小皇帝只翻查了出事那一年，仅仅那一年，北胡袭扰边关二十余次，触目惊心，冤告萧霆瑜的案子里涉及的小镇也在其中，记录虽简单却算详尽。

小皇帝案子捏了捏拳，恨不能先将那北胡二皇子拖出去吊打一顿，再拉回来好好问问，这是多大仇怨，北胡人竟这般杀人如麻！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搁下第二卷，伸手取了最后一卷。

萧霆瑜说道：“此第三卷，乃次年神策军招兵的记档，其中有数人便是来自出事的小镇，如今有三人尚在军中，可为人证。”

“够了。”小皇帝扫过案卷，重重搁在案上，“徐显呈给太后亲阅，也请殿上诸位阁老大臣们看看，谁有疑虑的，可与萧都尉当庭对峙。”

殿上鸦雀无声。

大理寺查无实证，定萧霆瑜无罪。有人兴风作浪，不依不饶。这可好，萧霆瑜当庭呈上卷宗，自证清白，认证物证确凿，谁还敢多言？即便是永山侯徐林也得乖乖闭嘴。

宁英微微颔首，嘴角一抹笑意没有掩藏，看在潘太后眼里似是一把火烧在她心头，简直可恨！

小皇帝深叹一声，道：“萧都尉一身正气、忠心无二，为朝廷建功无数，乃国之栋梁，此次着实受了委屈，朕欲授萧都尉金绶玉带，日后自由出入宫廷，佩剑上殿，皇叔以为如何？”

梁王忽而听小皇帝唤自己，不免一愣，金绶玉带乃天子恩典，授不授无所谓，可自由出入宫廷、佩剑上殿便是开朝一来，除了开国名将荀烈之后的第一人，这……

“皇叔是认为有何不妥？”小皇帝追问。

梁王微微抬眼瞄了瞄潘太后，他本欲拉拢萧家不果，便不想令萧家坐大，成为小皇帝的依仗，这时候该一口否了小皇帝的想法，轻轻将此事揭过去。

但看了潘太后一眼，梁王又改了主意，思虑片刻，萧霆瑜的案子虽看似萧家一门之祸，实则牵连甚广，兵部、刑部、大理寺都闹得鸡飞狗跳的，若是潦草结案，与他无益亦无弊，但若顺着小皇帝重赏萧家，之后再上道折子便可将涉及此案的各层官员动一动，该赏赏、该罚罚，届时内阁和小皇帝也不会有异议。尤其是刑部。

梁王呵呵一笑：“臣以为，萧家一门忠烈，萧大将军及萧都尉都是忠勇之将，为国护卫疆土数十年如一日，着实当得陛下这份信任和重用，陛下恩典自然无有不妥。”

小皇帝一笑：“那便由内阁草拟诏书吧。”

潘太后面色惨白，五指深深扣在凤座上，修剪的长长的指甲抠入扶手上狠不能刮下三里金漆，指尖竟露了血色，着实气得不轻，偏生是在大殿上还发作不了。

闹了一早上，小皇帝对今日朝会非常满意，正打算退朝，外头内官来报，北胡二皇子赫德觐见。

小皇帝看了宁英一样，差点就将这北胡使节给忘干净了。

宁英面色如常，缓缓抬手道：“陛下，太后，请容臣告退。”

宁英乃后宫内眷，如今外使来朝，她本该避退。

潘太后和梁王，甚至不少朝臣都以为宁英选了这么个节骨眼上朝入殿，七八成有赫德的缘故，尤其此时京中风言风语不断，皆以为宁英大可能将会和亲北胡，而这位公主性子深沉颇为难测，说不定闹出什么来。何况，她才将手中的天阙卫亮出来示人，不正是要为自己撑腰？谁曾想，她竟要避开。

小皇帝微微点头：“准。”

宁英退出殿外，恰遇上赫德从玉阶上一步一步走上来，撞了个正着。

赫德与宁英不过见了数面，头一次见宁英如此盛装，第一眼甚至没认出来，待看仔细了不由一愣。

宁英看见了赫德，只轻轻一俯身，转头就走，根本未等赫德回礼，又让赫德一怔，半晌没回过神来。

“二皇子，二皇子？”内侍官轻声在侧提醒，“陛下宣见。”

赫德这才将黏在宁英背影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理了理衣容步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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