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恕和海澜纷纷出列上前，叩拜道：“臣等惶恐。”

“吏部侍郎朱靖涉河道贪墨之案，有徇私疏漏之处，却无贪污受贿之实证，两年前的命案案情复杂，虽在开封府有案卷可查，但当事人和证人都已移居他处，难寻其踪，大理寺已派出人去再做核查，还清太后和陛下容臣等几日。”

折子递了半月有余，圣裁不下，难不成蒋恕和海澜还敢责怪小皇帝和太后偷懒不成？何况，梁王有心庇护，朝上争执不下，大理寺不敢催请，生怕将梁王和吏部都得罪了。何况，太后此难并非当真为了朱靖。这个哑巴亏是不吃也得吃。

“哼，”太后冷哼一声，“容几日？那海少卿是要容几日呐？萧将军之案，兵部记档千册、边关案卷远在万里之外，大理寺都几日时间便能查问清楚，在殿上分辨得十分清楚，怎的朱靖的案子就这般麻烦了？莫不成，大理寺只有叶承一人能堪大任了？”

叶承官阶不够，列于殿外，忽而听见太后这话，可谓十分诚惶诚恐了，朱靖那个烫手山芋，没比萧霆瑜好多少，他还想在大理寺混饭吃呢，着实受不住太后这顶大高帽。

不待海澜回话，刑部尚书霍朝站了出来：“河道案牵连甚广，何况朱侍郎身居高位，又从未有行差踏错，大理寺查案慎重些也是有的，臣霍朝请太后和陛下允准刑部协助大理寺查清案情，以正国法。”

蒋恕瞥了霍朝一眼，心里暗骂：刑部虽与大理寺同为三司，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倒能相安无事，前番萧霆瑜的案子他们各种推诿，如今突然要来“帮忙”，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仅要钉死朱靖，还要拖大理寺下水。

“准了。”太后金口一开，不容蒋恕和海澜多言语一句，二人只得退入列中，互看一眼，各自心下已有盘算。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兵部侍郎季蒙出列上前，道：“臣奏请陛下和太后撤去萧霆瑜萧将军御前都指挥使一职，收会神策军调兵虎符。”

小皇帝扯了扯嘴角，目光轻轻扫过太后潘氏，只见她笑意难藏。

“大理寺已查清，什么屠村杀人皆是子虚乌有，萧都尉并未有草菅人命、罔顾王法之举，季侍郎何故又再追究呢？”

“回禀太后，大理寺虽清查了兵部记档和边关卷宗，未查到有何不妥之处，便断定萧将军曾有无残杀边民之暴行，更无违抗军令之举，但如今天下百姓尽知妇人以性命状告萧将军，难道全然是诬告？空穴来风，事出有因，若不能查证清楚，恐怕不仅萧将军在军中再无威信，连天家和朝廷也会失了民心。”

季蒙出身军旅，忠直有余，不懂钻营，先帝提任他入兵部便是中意他的这份持心中正，对秦良仪好有些掣肘。可惜秦良仪这个兵部尚书是个老奸巨猾之辈，季蒙怎是对手，这些年兵部由秦良仪一人把控着，季蒙根本无用武之地，这个兵部侍郎之职领得十分悠闲。

之前，他以为萧霆瑜的案子乃是太后主使，秦良仪一通和稀泥，没少给大理寺添乱，他瞧不过眼，便秘密命人去边关暗查，谁曾想竟找到了一份与兵部卷宗不大相同的记档，这可将他吓坏了。他不信，可又容不得他不信。

思来想去，他还是站了出来，只请削取萧霆瑜掌军之权，尚未提及卷宗之事。

潘太后听完季蒙的话，不由皱眉看了一眼曹振，这都安排好的事情，怎的到了季蒙这儿被捂住了？不是说着季蒙最为刚直，没什么心眼，与萧家也无交情，怎的就帮起了萧霆瑜了？

曹振微微摇头，表示不知。事先准备好的案卷分明是交到了季蒙手里，否则他也不会突然站出来，而且连日来季府亦无异处，并没有闲杂人等或不相熟的出入，倒不知怎的能跟萧家搭上线了。

片刻后，潘太后收回目光，心道，若能先削去萧霆瑜兵权，也无妨。

“季侍郎一心为国，实乃大忠大义，可既然无凭无据，只听信一民妇所言便为我朝大将定罪，是否太过偏颇了？”

“不错，大理寺与兵部协同查证之后，皆无实证，如何能轻易裁撤兵权？”

“北胡常年袭扰边关，萧将军年轻有为、战功赫赫，朝廷不奖反罚，恐怕寒我军心。何况，北胡二皇子赫德不日入京，边关任需萧家与神策军戍卫，岂可轻动兵符啊。”

朝上有人为萧霆瑜说话，太后听了不由看了看小皇帝，这出戏可算开锣了。

前一日，朝堂上还对开释萧霆瑜大为不满，纷纷奏请详查，季蒙本想将案卷交于大理寺暗中再查，可哪里料得今日朝上竟是这般情况，这风竟刮向了另一头，个个都要为萧霆瑜说上几句好话。他再蠢笨，也发觉了事情不对头。

“此言差矣，大理寺与兵部清查了案卷，却只字未提那民妇诉状，街上都在传，那诉状中言之凿凿，时间地点人数皆俱全，可有查证了？”

“孙大人是说我大理寺办案不详不实了？”

“经年来，军报中北胡劫掠我边境百余次，除了军费，户部已免去边境两州税收，年前更贴补了万两钱银，此事若查不清楚，又如何对得起朝廷对边民的体恤宽宥之恩。”

如此这般，大理寺查案不明的罪可算是要坐实了，连萧霆瑜又凭添一条谎报军情、贪墨军资的罪状。潘太后的心里可都笑开了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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