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霆瑜略微一怔,霎时明白宁英所指,便说:“说实话吗?”
宁英抬眼看向萧霆瑜。
“我也不知呢。”萧霆瑜忽然一笑,斜靠椅背,“一千两,若是我,我断是不会去买这个玉檀木香的,就算是百两,大约都不会。而宁英你一掷千金,似乎并无不妥。只不过,我在边关这些年,看了太多人间疾苦,卖妻卖女的,啃树吃草的,为了几个铜板杀人的皆有,拼尽全力挣扎求活都是难为。难免,为这一千两唏嘘。”
宁英默默看着萧霆瑜,明白他的意思。河南大灾刚过,吃不饱的大有人在,一千两足够再捐一座义学。
她本也未曾想到这玉檀木竟要一千两,只怕是掌柜的心黑,但既然她说了要,便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宁英的生活并算不上骄奢淫逸,否则九霄环佩也不该让薛慕晟买走。
萧霆瑜继续说道:“不,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恼,你跟他们生来便是不同的。他们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千两、没有酒香茶清,就像你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铜板、没有蝇营狗苟一样。”
宁英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萧霆瑜转而问道:“怎么是秀玉跟在你身边,夕华、夕朝呢?”
宁英一怔,轻声道:“前几日,被我处置了。一时还未合适的人选接替,便让秀玉、秀灵来伺候几日。”
萧霆瑜大概也猜到些,暗自一叹,夕华、夕朝跟在宁英身边这么久,居然两人一同被处置了,十之八、九是与宁英遇刺有关,若是背叛,必不能再留了。
可萧霆瑜同时也担心秀玉,那丫头年纪小,又不是宫中教养大的,实在不适合在宁英身边久留,方才宁英的眼神,分明是要赐死她了。他若为其求情,恐怕死得更快。
“所以,你出城,是为了这个?”萧霆瑜猜测。
宁英点点头:“离开几日,倒让你不安,怪我不好。”
“你没有不好。”萧霆瑜笑,“就是什么都好,忽然找不见了才担惊受怕。”
宁英瞬得耳根都烧了起来,急忙喝了两口茶遮掩一番。
萧霆瑜却笑得更开心了。
宁英实在脸红心跳的难受,着急忙慌地起了另一个话头,问道:“将我约来,可是陛下有何吩咐?还是潘太后又大吵大闹了?”
萧霆瑜摇头,见她羞涩他心里痒的难受,还想逗她,却更怕自己把持不住,只好顺着宁英说:“倒也不是。陛下似乎根本不在乎国舅爷究竟是遭了谁的暗算,潘太后越是气急败坏,陛下越是轻松自得。不过是我想知道罢了。”
“还是陛下英明,知道或不知道有何差别?你又为何非要追问我呢?”宁英脸颊绯红,眼神闪避,还有些不想搭理萧霆瑜的意思了。
“我只是怕,此事牵累于你。无论是不是天阙卫,梁王如今被潘氏针对,潘国舅遇刺倘若不是他幕后指使,必然怀疑你。兔子急了会咬人,将潘氏和梁王都逼急了……”
宁英打断了萧霆瑜:“我就是要把他们都逼急了。”
萧霆瑜惊愕地看着宁英,她十分泰然地说道:“要绊倒这两座压在陛**上的大山本就不易,若待梁王重整旗鼓,我还需要等多少年才有这样的机会?还要再给他们多少年把持朝政、祸乱朝纲?陛下尚年少,却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我能谋划的只有这些而已。”
萧霆瑜忽然察觉宁英有些不同,她着急了。过去她隐藏在小皇帝身后出谋划策,不显山不露水地过了好些年,将天阙卫慢慢收在掌中。自萧霆瑜回京,几乎所有的事情,宁英都是顺水推舟、借力打力、暗度陈仓,由着潘氏和梁王相互撕扯,她好伺机而动,为小皇帝铺路。
而此次,她主动出击,直击潘氏要害,行刺潘国舅,要废了潘氏的当家人。不仅激怒潘氏,即便正面与梁王和潘氏为敌都在所不惜。这不是宁英的性子。
宁英暗自喟叹,她兵行险着,萧霆瑜能明白几分?
“萧大将军身体可有转好?”宁英忽然问道。
“嗯,太医说,已无大碍了,不过仍需静养,我爹坐不住,一下地就舞刀弄枪的,惊的我二叔就差将他绑在椅子上了。”
宁英笑起来:“全劳萧主事操心了。你这个做儿子的如今被陛下拘在身边,不能服侍在萧大将军身侧,该得了不少埋怨吧?”
萧霆瑜哈哈笑起来:“宁英你可想多了,我若时时在我爹身边守着,只怕我爹该被我生生气到吐血。我呀,还是莫要在他面前碍眼,才好令他好生修养。”
宁英轻笑一声,仿佛可以想见。
萧霆瑜慢慢收敛了笑容,伸手抓住宁英握着茶盏的手,似有话说、有话想问,犹豫许久仍是沉默,只是微微长叹,最后轻轻一笑,却不是云淡风轻的神情。
宁英对萧霆瑜从来不是毫无保留的,萧霆瑜知道,她必然计划了之后的事情,行刺不过是第一步罢了,可接下去呢?宁英不说,他一再逼问只不过是让宁英难做?
若是宁英认为,他不知道为好,他便不知即可,但萧霆瑜是放心不下她。
萧霆瑜许久不说话,宁英却问道:“你想要什么?萧家入朝,你想要的是什么?光耀门楣?振兴萧氏一族?为国尽忠?报效朝廷?为权?为名?为远大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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