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元、唐嘉之类是前者,摆明了谁也不爱。连晓雾、秦一铭显然是后者,见着谁都是雨露均沾。
唐嘉口中的“喜欢”,大约是不可饶恕的原罪。
*
那天直到最后,他俩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连晓雾本想说,续约的事儿我还没想好。
说不说也没什么意义,连晓雾明白得很,开空头支票是不道德的行为。
唐嘉开始频繁地出入练舞室,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出了门去,晚上过了十一二点才悄悄摸摸地回来,洗去一身凉汗,卷着被子入睡,第二天又周而复始。
小朋友是在憋着一股劲儿,说不上来是气什么,大概率是在气自己吧。
女人最是细心,佳佳婚期在即,还剩不到半年,倒也不操心筹备,跑来问他,中央空调也有吹不到的地方了?
连晓雾撇撇嘴不答话,把话题往她身上推去。助理和经纪人的婚期定在五月份,最终连晓雾既没当上伴郎,也不用去做花童,只消在婚宴上为他们唱首祝歌就够了。
时间过得飞快,今年的春节来得极早,连晓雾在宿舍煎熬了不到一个月,就熬到了除夕。
黄梓新开着他自己的车,载着连晓雾和未婚妻去机场接人。连晓雾自然是缩在后排等着的,佳佳有说有笑地领着他父母往这儿走,连晓雾眼巴巴地望着车窗外头,眼圈发红。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偏生今岁掉了眼泪。
好在一车都算是自己人,连妈妈还未来及解下披肩,就心疼地替他擦起了眼泪,道:“宝宝怎么哭了呀?”
连晓雾吸了吸鼻子,压下去心尖上那点似有若无的酸麻,甜甜蜜蜜地弯起了眼睛。
经纪人专注开车,在连妈妈和佳佳说起婚事时,露出了罕见的笑意,时而插上一两句话。连爸爸接不上话,扭头和宝贝儿子问起了上回寄信的事。
连晓雾刚缓下来的心绪,又随着几封搁在抽屉最深处的信笺七上八下地晃了几晃。
唐嘉或许是听见去他的话了,又或许是默认了他小半年后就会离开,像言元一样,甚至是和言元往同一条路上走去。总之,唐嘉似乎在一日一日地疏远他。
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佳佳不是N市人,父母听闻她不声不响领了证,隔了小半个中国飞来剥黄梓新的皮,小半月过后,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么个比女儿大了近十岁的女婿。接完连晓雾一家子,这对忙个不停的准夫妻又转身上了车,说是要歇上一周,拉上车门,留了一地尾气。
年年都有新走红的艺人,运营今年没能捞到登上最大舞台的名额,索性放他们回家过年了。人虽然不在今天露面,营业是不能缺的。专门打理官博的人员早早备好了成员的库存照,只等过了零点往外发。
全城禁燃烟花爆竹,唯一剩下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电视,连晓雾拍了两张照片PO上微博,扔下手机就窝在沙发里陪着一家四口说笑。徐子尧今年倒是有个节目,和一个电影演员一块儿合唱。连晓雾笑嘻嘻地指着屏幕说,现在正握着话筒的这个大帅哥,我也认识哦。
一家子闲谈,连妈妈夸完宝宝的朋友都是帅哥之后,连爸爸不满地抨击起了她曾经的偶像,又是好一阵谈笑斗嘴。
两位老人睡眠习惯作祟,十点钟就进了卧房。连家父母又和儿子多说了会话,嘘寒问暖,念及车上那两滴眼泪,关切着他是不是工作上出了问题。
十一点过半了,连晓雾还在捧着绵软的布丁,勺子刮到壁面上,咔啦咔啦地响着,一句没事囊括了这些天来虚虚实实的念头。
最终走上二楼的是连晓雾一个人,跨过十来级台阶,鞋底挨着平地,他鬼使神差地又往前走了几步。
连晓雾原以为唐嘉把那架琴搁到了他的练习室里,谁知他找佳佳要了地址,如今那琴稳稳当当地占据了家里的琴房一角,勾着连晓雾过卧房门而不入。
衣兜里振了一下,连晓雾飞快地捏住了手机一角,消息自然不是他期待的,说是期待也不准确,他没法拿捏那个度,茫然地点开了大半个月没更新过的对话框,拇指按着软键盘,退出又点进去,反复了七八分钟。
——新年快乐。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怎么都发不出去。
如同一潭死水的两个字,忽然变成了五个字,正在输入中。
“新年快乐。”
“对不起。”
第二条消息很快就被对方撤回了,攥着手机的连晓雾一个字都没错过。
新年的第一个钟头,连晓雾恍然大悟。
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踏进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耳边有一道狰狞的声音在嘲笑他死死闭着的双眼。
连晓雾,你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