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想改名。”祝启蓝顿了顿。在这件事上他没有避忌方檀的底气,然而将油门踩得更紧。
“启蓝这个名字好土,是个人都能猜出来,那就是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意思,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带着它,祝岸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发家,只有严锦那种人会觉得它很正能量很激励人上进。”
“米连怎么想?”
“他说他想不到该改成什么,我说不用他想,我没想好,实在不行就找个大师算算再说,”
吹起的发丝擦着祝启蓝的耳廓,有点痒,“……米连非要问我接下来的规划,我就实话跟他说了,我想开工作室。”
方檀有些惊讶:“真的?”
“我能对米连说真话,就能对你说。”祝启蓝说,“明年吧,或者后年。经纪约在锦娱手上无所谓,但我毕竟还有很多想法,跟严锦她们不一样。我也知道有些很有野心的音乐人,所以才想自己开音乐工作室。我知道这么做不合算,所以你是觉得很奇怪?”
“没有。”
“那么我是不是又可以觉得你很惊讶?”
这一回不再是有意别开眼。祝启蓝直直将视线撞过去,然而偏过头的变成方檀,只有侧脸和露出的一小截脖颈落在祝启蓝眼里,上面多了一根黑色的私绳,末端藏在麻衬衫的领口里。
“你想得太多了。”
祝启蓝又冷笑了一下——这次冷笑并不突兀了,至少在方檀眼里。祝启蓝当然知道方檀不会因此诧异,他知道方檀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尽管无济于事。
“对我这么说没用,”他笑完以后,反而奇怪地显出一派轻松姿态,“你又不捧我。”
“也对。”
“说到捧——”其实“说到”二字来得太陡,叫人一听便知祝启蓝是要刻意引过话题,无论它显得有多生硬;或者“生硬”正是他有意给方檀看的一部分,“那天我确实不该非把吴天推荐给你。”
“吴天是谁?”话音刚落方檀便想起来了,“……那个万俟?”
“比赛结束了,万俟这个名字就太造作了,又难读,他换回本名了。”祝启蓝说,“这不是重点。”
“我知道,”方檀打断他,“重点是韩复。你其实只想说他,对不对?”
祝启蓝不笑了。他的腰和唇线同时绷得死紧,几乎只在一瞬之间,在方檀讲出“韩复”这个名字的时候。雨下大了,雨刮器迅速而来回地蹭出水花。放慢的唯有驾驶时速。出城了,但眼前红灯依然朦胧不止。前方是收费站,车队绵延,让祝启蓝终于有将一只手放下方向盘的机会。他试着活动手指:握得太紧,关节都发僵了。
他终于张嘴,一看便有话要说。但提问的是方檀,接着说下去的还是方檀。
“我以为你不会介意。”
祝启蓝摇了摇头:“我知道,如果我很介意,场面就会很难看。可是如果我不介意的话,场面不会那么难看——我是说不会那么俗,比池上景的剧情还俗——但是会很奇怪。然后我想,我不是有病吗?有病的人表现得奇奇怪怪一点,好像也可以。”
车队行进得太慢了,祝启蓝的另一只手也垂下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手上的触感并不会更迟钝,也不会更明晰:蝴蝶纹身下的皮肤和往常一样。
“……但我应该介意吗?我不知道,”他喃喃地说,“介意一下,也挺奇怪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