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正巧他也有事要问他。
荆修竹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生怕碰到他的伤, 只能让他趴着睡。
宁见景白皙的肩背在深色床单上被冷色的灯光照得发亮,更显得那处伤痕刺眼, 像是一块雪白的画布上打翻了颜料。
荆修竹收回视线, 把被子拉到腰侧,这才起身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去接。
“喂。”
宁见药呆了一秒, 拿开手机看了一眼, 怎么是荆修竹?
“小宁呢, 叫他接电话。”
荆修竹靠在栏杆上, 嗤笑了声:“怎么, 刚才没打够, 现在要再来秋后算账?宁见药, 你也真可以, 连弟弟都下得去手。”
今晚的生日被搞得一塌糊涂,两个姐姐直接走了, 宁见药去书房坐了一会,怕宁见景冲动惹事儿,来了电话问问。
结果接电话的人是荆修竹,这都夜里十一点了,他们两个还在一起?
宁见药瞬间想起宁见景说的那句, 他们睡过了,怒气一瞬间爆发了。
“我下得去手?我还要问你,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不准对小宁下手, 你呢?你就是这么帮我看着他的?看到你床上了?”
荆修竹眉头一拧,他在说什么玩意?
什么看到床上?
“谁对你弟弟下手了,你讲点道理,别自己心里有气就乱开枪,我没那个好脾气伺候你,不会好好说话就滚蛋。”
宁见药冷笑了声,恨不得顺着信号甩出千万把利剑将荆修竹活剐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乱开枪?小宁亲口跟我承认,你们……你们做过了,这还有假?”
荆修竹回过头,看了眼沉沉睡着的宁见景,这小王八蛋估摸着是拿自己气他哥了,才赌气说他们两个做过。
宁见药是脑子让狗吃了,气话都听不出来?
在他心里,宁见景就是一个能跟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上床的人?
“你敢做不敢承认?”宁见药冷笑了声,忍不住讥讽威慑道:“小宁才十七岁,你这是犯法!你还是人吗!要告你是会坐牢的!”
荆修竹原本只是要问问他宁见景是怎么受的伤,但现在从宁见药的语气里听,他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别说宁见景只是故意气他这么说,就算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这么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别人的取向?
有病。
宁见药一顿,问他:“你笑什么。”
荆修竹站直身子,转过身将手搭在栏杆上,慢条斯理地问他:“送我去坐牢之前,问您几个问题,行吗?”
“……你说。”
“好。”荆修竹不慌不忙地从第一条开始问起,“他今天为什么回家?”
宁见药嘴唇动了动,余光瞥见门口宁见筝端着东西,像是吃的,踟蹰地不敢进来,抬手让她走了,才说:“那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按照小宁爷的说法,现在我是他的男人了,那我有权利知道,我的男朋友回家是做什么,对吧。”
宁见药被他噎了一下,直觉地想挂电话,他说不过荆修竹,可他又不能,他必须断了这两个人。
小宁还小,有大好的将来,不可以毁在荆修竹的手上!
“今天我妈生日,我叫他回来一起庆祝。”
荆修竹点点头,“唔”了声说:“庆祝生日,好事儿,那么他为什么会受伤,你们家庆祝生日都兴先打个养子助助兴?”
“你好好说话!”宁见药一拍桌子,怒道:“你张口闭口的讽刺谁呢,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和小宁……你就有资格对我阴阳怪气了?”
“不敢不敢。”荆修竹嘴角勾着点笑意,讥讽道:“那哪能呢,我怎么叫讽刺你,我告诉你宁见药,你也就是现在不在我面前,你要是在,我打的你妈都不认识你。”
“你!”
“我怎么?觉得我说话太难听了是吧,宁总您不习惯那我换一个方式说。”荆修竹没停太久,紧接着就说:“他脸上那个伤是你打的吧,是是是你宁家有权有势,砸断个脊椎骨算什么,一个轮椅才几个钱。买,一天换一个都能买特么一辈子不重样,是吧。”
“宁见药,从他十一岁到你家开始,从那个小身子里抽出去的血都能给你整个人每一寸血管刷一遍了,你打他?你手不抖吗。”
宁见药疲惫的揉揉眉心,被荆修竹这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咬牙道:“我知道我打他是我不对,可你呢?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他知道什么叫感情,你也没分寸?”
荆修竹“哎哟”一声,“您这是打算甩锅呢?怎么着我要是不要他,他今晚就不会挨打了?他今晚挨打是因为跟我睡过了的?”
宁见药攥紧手掌,想起宁见景今晚的表情,让他都觉得陌生。
“小宁太任性了,尖锐又……我也没有办法,他明知道几个姐姐脾气坏,他还要去跟她们对着干,他要是听话一点,乖一点,别搞出外头那些……”
话音忽然一停。
荆修竹单手撑着栏杆,垂眼轻笑:“怎么不说了?继续说?你该不会想跟我说,他今晚挨的打是自作自受吧?他要是听话一点,乖一点?你张口闭口都是让他退让,怎么着?你们所谓的一家人不能包容他?是不是还要让他跪下来求你们,才能赏他一点好脸色?”
“怎么着,你们家是有皇位给你继承了,你们皇帝公主太后就得天生脾气坏,别人就得听话一点乖一点,你宁家人怎么不老实一点,怎么着,你们家尊贵的血统不让?”
“荆修竹!”宁见药听他越说越过分,终于忍不住怒气,沉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护短也护的太宽了吧,真以为跟小宁有过一次,你就……”
“这就叫护短了?”荆修竹眉眼微弯的含了点笑意,却冷冰冰的,“我还嫌护的不够,以后你会知道的,我的护短是什么样子。”
宁见药跟荆修竹认识了很多年,他一直知道荆修竹嘲讽起人来杀人不见血,可大多都是轻描淡写的,像今天这样字字诛心还是头一回。
他说不过他,有气没处撒憋的脸色发青,牙根都快咬碎了。
“你这么惯着他,你是在害他!”宁见药深呼吸了几口气,反问他:“你觉得小宁今天这个尖锐刻薄的样子没错吗?我……”
“受害者有罪论都玩儿出来了啊,宁大少爷果然是文化人,懂得就是多,我们这种网瘾青年不懂这个,不过。”荆修竹抵着额角,侧身看了眼睡得安稳的宁见景,冷道:“你想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是吧,谁打的他,你让他到我面前来,我给他一巴掌你听听响不响。”
宁见药:“荆修竹,你有点分寸!”
荆修竹:“分寸?我这辈子最没有的就是分寸,我怀里的人轮得到你们来打?你算什么东西,一家人?你算个瘠薄的一家人。”
“宁见药,我今天就来问问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家住在半山,他被打成那样,你就让他出了家门?他这么半死的样子开车下山,你就没想过他会不会有危险?”
“怎么着你以为他是演武侠剧?掉个悬崖死不了还能赚个武功秘籍?你三岁?”
“现在打个电话过来,站在道德制高点评判一下他不正常的感情,说一下他罪有应得,说他尖酸刻薄,你就觉得自己没错了?”
“这个世界谁都有资格说他错,你没有,因为你身体里流的都是他的血,没有他你早死了,还有嘴在这里指责他,怎么着你比别人多一张嘴?”
“我之前说过,只要他是我的人,你就别想从他身上拿走一滴血。”荆修竹停顿了一会,看了宁见景一眼。
其实一时之间他也说不好自己对宁见景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个小王八蛋跟他见了面就讥讽插刀针锋相对,好像不讽刺就不会说话,心思又重,指不定连今天的晕过去都是算计他。
可没办法。
荆修竹光是看着他身上的伤,就已经无法思考了。
宁见景因为算计靠近他也罢,讥讽插刀也罢。
既然他跟宁见药说,他跟自己“睡”过了,他不能让宁见景在宁见药面前丢了尊严,又再被揭穿。
他那么骄傲,受不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