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答软弱极了,他也知道。是逃避做决定,一种变相推诿。
沈南月先微微抬高了声音:“你真是——”
尔后推了推他,蔻丹划在腰间,划得徐若冰倒抽一口冷气。哪怕是个孩子,也毕竟算个人,不能算整个,也至少是半个。原来他竟这么轻易地决人生死,自己都觉得悚然,但其实这就是本来的他。
或许出于女人的本性。倒也不是女人,是心软之人的本性,新妇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说:“我不舍得。”
随即又像给自己找理由似的,补充了一句:“生下来,会很漂亮的。毕竟你漂亮,我也不丑。”那是个女孩,生下来,养大了,后来真是生得很明丽。只是这时候,年轻夫妻两个不可能知道这些,只是随口一说。
沈南月翻了个身,将被子向上扯了些。这是新换的被子,比盛暑时稍厚些,捂得她微微出汗,但换回去,凌晨又太冷。被面嫣红,她伸着眼瞧,呆呆地,竟看得有些发晕。再一转眼,成了深红——又换了一条,因为秋天来了。
这时候徐三小姐也在家。她名字叫做若霜,还有个字,叫做君白。名字都是同兄弟们一起排的,自幼也是同兄弟们一起养的,不过嫁人许久,所以沈南月还是头回见她。仍作传统打扮,从前是妾生的女儿,但眉眼之间倒跟她丈夫很像,一望而知是一家子。不过她更鲜丽,甚至带一丝妩媚的意思。这当然不算太好,像她们这样人家,最要紧是端庄大方。徐三对这新弟媳不无好奇,在家无聊,竟常来拜访。
“我跟她呀——也不很说得上话的!”这是说楚媛。话声低了,
沈南月不答话。小姑跟妯娌,到底不是一回事。徐君白议论楚媛,但不干沈南月的事,这话她说不得。虽然未必不想说,但至少不能是现在,几个月前才嫁过来。
也看她的肚子。徐君白已经生过孩子了,不过就生了一次,是个儿子,如今两三岁了。说起来,还是直叫苦:“你这个怕不是要到明年夏天……夏天生产最辛苦。哎,做女人!”
做女人怎么样,她却没有说下去,转头给沈南月讲旧事,说到了徐若冰身上。做姊姊的说起弟弟,当然又与她看丈夫不一样,跟看哥哥也不一样,眼睛都笑眯了,对弟媳道:“他?我头一回出嫁,那时候才十五,他更小,不过十三四的样子,正要出洋去。别人听说订了婚,都欢欢喜喜,老四来房里,抱着我就哭,说不让我去。”
徐君白说到这里,倒冷冷地嗤了一声,说道“你知道他说什么?‘不要霜姊嫁人,嫁人就变老了!’他知道的可真多。知道,又怎么样呢?我比他更知道——说得好像做姑娘就不会老似的。也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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