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临放学,整个六班的同学都被班主任数学刘老师叫去操场上排练下周一的升旗仪式。高二年级周六五点放学,已经入秋,这个时间也凉快了一些。
负责演讲的钟意被叫到主席台上,其他人则在操场上排成方阵,练习升旗的队形。
固定的四人主持小组派来了一个同是高二的女生,钟意不太熟悉,但也知道是程期楠的同班同学。
即便知道今天何渠琛是去参加竞赛了,钟意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失落。
双脚站上比操场高出一截的主席台,她拿着手中的话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虽然她经常上台领奖,但每一次领奖都是一批人排成一排一起上去,鲜少有她自己站在台上的时刻。
广阔的操场上只有她一个班的同学,站在台上,钟意一眼就能往到操场那头。
暗红色的跑道围着巨大的椭圆形绿色,像是一个椭圆形的漩涡,只要稍微再看两眼就会被吸进去,深不见底。
主持人试了试音,把手中的主持流程稿念了两遍,才转过身来对一直站在主席台靠后地方的女生笑道:“该你了,你躲在这么后面干什么?”
在生人面前,钟意总是死要面子。
她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两步。视线不受控制地扫视了一圈,她的心跳逐渐加快:“老师们,同学们,大……大家好……我……”
磕磕巴巴的,嗓音间每一个颤动透过喇叭,被放大得如此清晰。
唐遇站在方阵里,有些不安地总是回头看一看站在主席台上的那个身影。
接连试了几次,通过不停的心理暗示,钟意总算可以把注意力大部分都只转移到自己手里的那两页纸上。
齐时还算有良心,知道她这怯场的毛病,勉强同意让她站在上面念稿,条件是不要念得像Siri。
欢快地答应下来以后,此时的钟意恨不得把时间拨回去抽自己几巴掌。
她试读的这几遍,简直比Siri还要更Siri,活像是演了一出人与机器之间的双簧。
越是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她的心里就越慌。
脑袋不受控制地去模拟台下占满了人的样子,更是火上浇油。
次次错,遍遍错,心急如焚。
主持人也看出了她有些心急,耐心地等钟意试了七八次之后,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们周一早上再来排练几次吧。你这样越是心急,越是容易给自己不好的心理暗示。”
即便何渠琛不主持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他也是会站在台下,听着她念完这篇稿子。
她可以在其他人面前丢脸,但唯独不能在他面前。
她拿着话筒的胳膊无力地下垂,微低着头,浓浓的鼻音里带着些哭腔:“嗯。”
结束排练后,唐遇已经在主席台的楼梯旁边等着了。看见钟意微红的眼眶,她上去就给了一个大大的抱抱:“没事的,你已经很棒了。”
总归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安慰话,离开对方的怀抱,钟意的心里还是闷闷的。
唐遇见她心情不好,也识时务地闭上嘴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拿着手机看自己的脆皮鸭,一手抚上钟意的后背,不时地拍两下。
坐在回家的车上,钟意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微博——
我真的很想努力,以至于能够站在你面前,证明自己一点都不差。
可是,这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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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知道钟意大课间要演讲,第二节课的老师仁慈地把她放了出来,让她好好排练。
尽管入秋,上午的日光一照,也未免有些热。之前也和设备室的老师商量好了,会在升旗仪式开始前半个小时再去找她借话筒,现在去又有些早。
只是初赛已经结束了,也不知道这两天地理教室还会不会不锁门。
她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拿着自己的夹子上了楼。
刚一推开地理教室的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钟意的手放在门把上,探进去了半个身子,看到那个固定位置上的人,愣了半天。
明明不过是周末两天没见,倒是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她蹑手蹑脚地进屋,把门轻轻关上。
昨晚她一时兴起,突然来了灵感,把稿子重新修了一遍之后发给了齐时。等发完之后才发现很晚了,虽然早上齐时回复已经把新稿交了上去,但她还是没有口语化地修改过一遍。
黑色的双开扣式文件夹里装着很多她打印出来的稿子,各种各样。
她想抽出放在最前面的那两页纸,但卡得有些太紧,连带着多抽了几张出来。
把稿子放平在桌上,钟意的心有点浮躁。她手上转着笔,在心里毛毛躁躁地把稿子读了一遍,把一些不太口语化的地方拿笔改了几下。
大概把稿子重新过了四五遍后,那个占据了她大部分注意力的人突然起身。
动作不大,也没有声响,却还是惹来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