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吃到后半程,大多数人也都已经吃得差不多,更多的是拿着酒杯在包间里来回乱窜,有找到自己还算熟悉的朋友碰上一杯。
姜可可酒量很差,已经有些晕晕乎乎。
朦胧地看到那二班的女生绕过桌子向季昀走去,她总归是没有忍住,“蹭”地一下站起来。动静太大,这一动作让他们一桌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也不管大家的反应,姜可可没有迟疑,快步绕过另一桌。
踩着细跟鞋的脚因为走路速度太快,总有下一秒将要崴到的趋势。
有惊无险地走到包间门口,她深吸一口气,右手大力地将厚重的门拉开,消失在门后。
还坐在桌边的张木云楞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何渠琛那空荡荡的位置,思索了一下,在大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也出了包间。
找了整一层,就差翻遍女卫生间。张木云有些着急,习惯性地从裤子口袋摸出手机,打算给何渠琛打电话。
刚在通讯录里输入几个字母,他突然想起刚刚何渠琛是接着电话出去的,可能这个时候还在通话中,他肯定打不通。
同样也是找了一层都没有找到何渠琛,张木云思索着,在看到楼梯间时,不假思索地便推开了门。
他没有看到一只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拿着电话气定神闲的何渠琛。
只有一个女生的身影,坐在昏暗的楼梯间尽头。
“干什么呢你?”张木云松了一口气,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刚要顺手按亮这一层楼梯间的灯,手却因为一声细微的抽泣而停在空中。
抿了一下嘴唇,张木云收回自己的手插回口袋里。他缓缓地下了几节台阶,走到姜可可身边坐下。
虽然是夏天,但这大理石楼梯还是着实冰了张木云的屁股一把。
忍住想要“嗷”出一声的冲动,他咬了一下嘴唇,才颤颤巍巍道:“你在这儿,是想明年也参加新概念,写点儿忧愁小文章?”
姜可可吸了一下鼻子,鼻音浓重地翻了个白眼:“滚。”
被姜可可一呛,张木云有些委屈地长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老何比较适合安慰人,我就不揽这瓷器活儿了。”
“少女之友有一天也会说这种话?”姜可可睨了他一眼。昏暗中,张木云依稀能够看到她那双已经肿了的眼睛。
“你这都成怨妇了,我不管用。”张木云眯起眼睛,向后伸了个懒腰,“你比我认识老何和季昀还要早一些,虽然我和季昀关系没有说有多么熟悉,但咱们都知道,季昀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姜可可刚刚还想和张木云继续拌嘴下去的兴致,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打散。
她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谁不知道呢,季昀的想法从来都没有人能够猜到。
他总是把情绪收敛克制得到位,总是能够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控制在刚刚好的长度。
他带着些疏离却又能让你感到温暖的笑,说话是对所有人一样的礼貌的温柔。你知道他根本没有把你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放在心里,但你却又没有脾气。
“你这跑来安慰我,就不怕你女朋友吃醋?”姜可可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情,于是便故作轻松地换了个话题。
高考结束当天,张木云就在他们的酒局上给高二时在物理竞赛上认识的B市一中的女孩子打了电话告白。
他们一边起哄,一边评论这简直是从南华和一中这俩死对头手里逃出来的亡命鸳鸯。
“害,”张木云一边“啧啧”,一边摇头,“咱俩认识太久了,我现在一看你就能想起来你小的时候挂着鼻涕,手脏兮兮还喜欢一边哭一边打嗝的样子。”
姜可可:“……”
“再说了,她很清楚地知道,能这么近距离接触季昀,还喜欢这个笑脸假面人这么久的,都是奇葩。”张木云是B市土著,只要一放松下来,嘴里的普通话就变了味儿。吊儿郎当的,很是欠揍。
姜可可换上假笑,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你要是现在站起来,我能一脚把你踹滚下负二层。”
张木云的人缘一直都特别好,他总有一种能力,让你忘却不开心的事情的同时也没有让你多开心……
只想揍他,往死里揍。
揍完他,你才会收获真正的开心。
一扫之前的阴霾,姜可可元气满满地推开通往走廊的门。
楼梯间里太久的昏暗,让她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外面的光线。
“卧槽!”紧跟在身后的张木云显然也被晃了眼睛,立刻便叫了出来。
两人眯了一会儿眼睛,才慢慢看清眼前。
不远处的走廊深处,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被一双手抱着,紧紧地抱着。
那是姜可可十八年来,哭得最凶的一个晚上。
虽然是十几年的朋友,但也只有在那一刻,何渠琛和张木云才发觉,其实一直以来快乐而又潇洒的姜可可,也是柔软而又脆弱的。
“她会不会也这样过?”
两人将姜可可送到她家楼下,目送她上楼时,何渠琛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钥匙挂链,突然冒出一句像是毫无关系的话。
张木云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旁边的人说的是钟意。
他抬眼看着将眉毛微微蹙起的男生,沉默了一会儿,末了才叹了口气:“女孩儿在暗恋中,有的时候会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卑微。”
漆黑的夜,只有耳边不断的蝉鸣。
何渠琛盯着自己的指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