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时候泪水缺乏意义，只会流它该流的量，不多不少；如果一个悲伤的人希望得到爱怜，他会流更多的眼泪，只多不少。

心底的委屈和愤懑找到了出口，罗轩埋头在江明允怀中啜泣。

“别再去那种地方，你不属于那里。罗，答应我，不要跟那里的人有牵扯，我求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受伤。”

……别再去那种地方……不要跟那里的人有牵扯……

罗轩哭得更凶了。

他知道江明允瞧不起他的出身，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但蔑视是如此赤裸裸，从头到脚将他刺穿。

那种地方是他生活过的地方，那里的人跟他有什么区别？他努力跟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可他从没想过跟自己的家人划清界限。

门铃声截断罗轩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他已经胡思乱想了几个小时。张晓芬打扮得浓艳招摇，挎着个红色小皮包款款进来，刺鼻的香水味很快占领了整个空间。她不比同龄人显年轻，深刻的法令纹很轻易地暴露出她的真实年龄。

“你这里真不错。”她四处走走瞧瞧，“空间大，装修也好看……欸，小江呢。”

罗轩窘迫地跟在她身后说：“明允喂蛇呢。”

江明允大概是不想见她。

张晓芬停下来，瞪大眼睛说：“喂蛇？他居然养这么恶心的东西。”

他听不得别人说江明允不好，补充道：“宠物蛇，身上有金色花纹，挺漂亮的，五米多长呢。明允把蛇养在玻璃箱里，平时不会乱爬。”

“养的那蛇挺值钱吧，普通人家没有养这种东西的。”

罗轩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找小江有事，你叫他出来呗。”张晓芬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知道这个家谁做主，所以直接找江明允。

罗轩真想把她推出家门，张晓芬准是要跟江明允告状。

“你瞧瞧他这脸，脸颊肿得跟馒头似的，你就知道当时那场面有多吓人。”张晓芬粗糙的手钳住罗轩的下巴，数落他脸上的伤，像精明的卖家将货物的瑕疵提前展示给买家，以防买家自己指出来。

江明允坐在对面，周身萦绕的气氛冷冽，一言不发地听张晓芬絮叨。

“哎呀，这臭小子，他把人家给揍了，人家说要报警，我好不容易才劝住，同意私了。”

罗轩急了，但他越委屈有话想说，就越像个傻瓜像个哑巴，他该说什么？说他撞见他妈跟男人勾搭在一起？

“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江明允终于开口，他说：“我要告他。”

张晓芬被江明允吓住了，她挪了挪屁股，憋屈地说道：“……罗轩打掉人家两颗牙。”

江明允皱眉，那种高傲的目光扫过罗轩苍白的脸色。

“多少钱？”他问，好像刚才那个说一分钱都不会给的人不是他。

打掉两颗牙齿，对方已经可以追究刑事责任了。

她伸出五个手指头，也明白这是狮子大开口，“五、五十万。”

罗轩一下子从张晓芬身边站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跟她吵，江明允摘下腕表放在桌子上，推到她面前，天知道他用了多少自制力才没把表扔给她。

“你给我这块表干什么呀。”张晓芬拿起表又放下，笑容带着明显的谄媚。

“这块表至少是他要价的三倍，够吗？”江明允迫切想了结此事，不允许罗轩提出异议。

她将那块昂贵的腕表收进皮包里，随意说：“够是够，但罗轩还得给人赔个礼道个歉，毕竟这事是我们做得不对。”

罗轩看看她，再看看江明允，他们正进行一场涵盖他却与他无关的交易。

“让他报警来抓我吧，我绝不道歉，绝不！”他情绪激动到浑身颤抖。

“只是道个歉而已，你那张脸皮值几个钱？”

“我不！”

有人把桌子掀了。

张晓芬吓得迅速离开，家里一片狼藉，黑暗中江明允摸摸罗轩的脸，说了句……对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