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梓忆没有接。他似乎刚刚洗完澡,微长的头发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在肩头的衣料上晕出浅浅水痕。
陆少佳看着他微湿的发梢,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感冒的话……还是把头发吹干比较好。”说完他又有些后悔,他和乔梓忆的关系,似乎还没熟悉到可以这样自然地说出关怀的话。
乔梓忆扶着门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突然让开身,向里偏了偏头。
陆少佳愣了愣——玄关的地毯上已经为他摆好了一双拖鞋。
两室一厅的屋子并不太大,但一个人住也绰绰有余。布置上没花太多功夫,除去一间特殊装修过的音乐房,别的都十分简洁,倒是很符合乔梓忆给人冷淡的印象。
陆少佳捧着热水坐在沙发上,小心地观察着屋内的陈设,乔梓忆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着那本乐谱。两人都没有说话,书页翻动的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陆少佳有些局促地站起身:“那……我先回去啦。”
“吃饭了吗?”乔梓忆终于抬起头,落地灯温暖的光将他的侧脸照得微微柔和。
声音里那点不明显的沙哑让陆少佳稍稍分神,他有点茫然——北京时间下午十点,这个时间问的到底是哪餐饭?
“吃过了……”他茫然地回答完,又很程序化地接了一句,“你呢?”
而乔梓忆似乎就在等待他抛回问题,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没有。”说着,放下乐谱站起身,“我准备煮面,你要吃么?”
陆少佳觉得自己已经基本不剩什么思考能力,呆呆地跟进了厨房。
“要吃多少?”水烧开后,乔梓忆握着一柄面条问他。
“少一点就好了……”陆少佳回答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正要给他煮面的这个人是个病患,有些难为情,“要不我来吧。”
病患却已经动作熟练地切起了配菜。
也许是因为锅内煮沸的咕噜声,也许是因为暖色的灯光,又也许是因为柔软舒适的居家服,陆少佳觉得此刻的乔梓忆,比以往任何时候他所见到的乔梓忆都要更加真实。
这份真实让陆少佳变得清醒,也变得大胆起来。
“路哥说你昨天淋雨了,嗯……为什么要把伞借给我呢?”
“我记错了,那个包里只有一把伞。”乔梓忆看了他一眼,神色坦然,“只是非常轻微的着凉,不去钱棠是因为别的事,你没必要因此自责。”
乔梓忆的感冒确实不严重,甚至听不出什么鼻音,陆少佳点点头,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餐桌上沉默了片刻,乔梓忆放下碗:“刚刚为什么删除我的短信?”
“啊……我没有存你的号码,还以为是诈骗短信,就删掉了……”陆少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尴尬,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补救,“现在存上了。”
“你经常被人骗?”
乔梓忆问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鼻间逸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陆少佳觉得这应该是一声嘲笑,毕竟他和乔梓忆的初遇,就是在他差点被人贩子拖走的时候——在乔梓忆眼里,他大概就是个走在路上会被人拐走、送份外卖要被人欺负、端个酒也端不稳的可怜蛋吧……
“也没有经常,我又没什么好骗的……”他有些气闷地咬着筷尖,“除了心肝脾肺肾。”
乔梓忆挑了挑眉:“还挺记仇。”
陆少佳的脸都快埋进碗里了,好丢脸。
吃完后他主动洗了碗,拿上背包赶紧准备逃走:“谢谢你的面,我先回去啦……你早些休息,难受的话记得吃药。”
乔梓忆看了眼时间,皱眉道:“已经快十一点了,你现在回去来得及么。”
陆少佳愣了愣:“跟宿管商量一下,应该会放我进去的吧。”
“住下吧。”乔梓忆看向他,“反正是周末。”
因为没有客卧也没有多余的被子,陆少佳只能和乔梓忆一起睡,好在是双人尺寸的大床,彼此间不必尴尬地拥挤着。
但他还是非常后悔自己一时脑热作出的决定——这哪里睡得着?
乔梓忆的规矩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不能穿外出过的衣服上床。而陆少佳也不可能在别人家中裸睡,就只能向乔梓忆借了一套居家服。
他的个子其实不算太矮,一米七五好歹也算是达到国家标准线了,但是在肩宽腿长的乔梓忆面前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洗完澡捏着裤腿袖口走出来的时候就遭到了无情的耻笑。
乔梓忆玩味的神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陆少佳的脸在黑暗里红得几近发光。他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乔梓忆背对着他离得很远。
那段距离就像是发光的舞台中央和台下黑暗的角落,可望却不可即。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身上的睡衣和柔软的棉被忽然变得无比滚烫,几乎要刺痛陆少佳的皮肤。他有些慌乱地收回了目光,望着窗外冷凝的月光平复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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