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展怔了一怔,轻笑道:“怎么,决定还我钱?”
“我,我会赔的。”赵钦州还是低着头,耳朵已经爬上了一层浅粉,“但没,那么快。”
裴展看着这样的赵钦州,不由自主地又起了促狭心思,沉吟少许后板起脸说:“没那么快? 那是要多久?你得给个时间吧,或者写个欠条之类的,不然时间久了,谁知道你认不认账。”
赵钦州猛地抬得起头来,直盯着裴展,赌气似的,声音都提高不少:“我,不会不认!多久,都会给你!”
裴展耸耸肩:”可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刚才不还逃得那么快?“
“那是,因为……我会给你!”
见赵钦州真急了,裴展才收了玩笑的心思,故作为难道:“我看我再问,你估计要扑过来咬我了,千把块钱还不够打几针狂犬疫苗,不划算。行了,你记得就好,想赖账的时候就想想,我可是知道你家在哪,还知道你弟在哪个学校……”
“你!”
赵钦州气得瞪眼,裴展却因为他的样子没来由想到一个卡通形象,是姚乐乐最喜欢的皮卡丘,他原先对它无感,甚至觉得无聊,现在却有种想掐着赵钦州的脸狠狠蹂躏一把的冲动。
不过他知道,他如果这么做了,赵钦州肯定要以命相抗,他倒还真犯不着为这么个人背上一条命案。
“走了,”裴展挥挥手,“皮卡丘。”
火红的跑车咻地蹿了出去,赵钦州原地站了站,紧紧手里的袋子,转身往回走。
原本是给赵晋州送御寒的衣服,事情没办成不说,赵钦州却因为淋雨感冒了。其实从医院出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有些鼻塞,到家后体温好像也一下子上来了。
赵钦州一开始只当洗了热水澡的缘故,后来给爸妈准备中饭时又以为是厨房太热,等忙完发现自己出了好多汗,身上却一片滚烫,才意识到是发烧了。
相比发烧让赵钦州的身体疲惫乏力,他的心理所受到的折磨却更加深刻。
因为小时候吃过发烧的亏,他这一生也都是因为发烧才被毁的,所以他对这两个字是打从心里深恶痛绝,然而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摆脱它。
赵钦州吃了退烧药,给爸妈送饭的时候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因为连日下雨,市场的生意确实比以往冷清很多,苏荷一个在外边应付都可以,便打发赵钦州跟赵承德进里间吃饭。
赵承德是急性子,生意不好,心情势必大受影响,吃饭的时候不免借故找赵钦州茬,将嚼了两口的白菜帮子呸到矮桌上,疾言厉色地骂道:“天天做饭天天做饭,这都做的什么鬼东西,是不是最近盐卖的便宜就作死往菜里放, 你自己看看,这一坨起码有两斤吧,你怕是想毒死你老子!”
赵钦州往常送饭也都是跟爸妈一起吃,今天他不舒服,就只捧着碗做做样子,赵承德这一吼,他差点碗都没捧住,忙抓稳了,赵承德接着就把自己半碗饭菜全倒进他碗里。
“给我吃掉!”赵承德呵斥,“一粒都不许剩!”
赵钦州看着碗里漫出好高的小山,虽然被骂得难过,却还是一言不发地闷头开始往嘴里扒。
他刚吃过药,舌头一直是木的,还真尝不出来味道好赖,只是菜里的油味,加上赵承德的烟味,以及市场里独有的浑浊气味,混在一起直往他鼻子里钻,又顺着食道涌进到胃里,搅得他一阵阵反胃。
赵承德一支烟快抽完,见赵钦州的饭却还没吃多少,顿时又发火:“ 事不会做,钱不会挣,就连吃你都不会吃,你说你还能做什么?我养你是养了个祖宗,供几十年还供不出把香火钱。”
一字字赵钦州都听到了,但他没吭声,依旧低着头,仿佛把吃饭当作挣钱的事业正仔仔细细地做着。可惜他的确没挣钱的本事,这饭吃得比吞药还难。
赵承德骂得收不住,最后被突然飞进来的一颗茄瓜正中脑袋,他才收声不满地回头。
苏荷在外间扭脖子往屋里看,凶巴巴回骂:“就你这张嘴闲得慌,要吃完了就滚出来看摊子,我还没吃,吃完了好有力气跟你练嘴皮子。”
赵承德揉着被砸中的脑袋起身,舍不得手里还剩一点的烟,放进嘴里飞快抽完,然后在桌子上摁灭了,就这低头的空隙,他还要抓紧机会训儿子:“慈母多败儿,看你妈惯得你!”
赵钦州下意识地抱紧碗往后躲,始终没敢抬头。
裴展直到中饭后才开手机,他是故意的,因为知道一旦开机,他今天就别想好好吃饭。
果然手机一开,助理换着部门几个人的号码轮流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俨然她早看透他,知道他不会回她信息,就用其他号码试运气,说不定裴经理看谁顺眼就回了,但他还真没看哪个号码顺眼的。
这顿饭是洪见东请客,吃完饭他还要闲聊,裴展刚吃饱喝醉,没好意思抬屁股走人,便爱听不听地歪在沙发里看手机。
助理几十条短信说的就一个意思,那数十个感叹号看下来,裴展几乎怀疑她要从电话线里钻过来,抱着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经理,会已经开完了,咱部门被解散了,我们几个下午就要去别的部门报道,大家跟了您一段时间,您好歹过来见个面……”
旁边洪见东嘴巴一直没停,裴展压根没听,收手机时才捞着几个字,好像说的是什么投资,他随口接了一句:“饭都不吃不起了,没钱投!”
洪见东双手撑头望着她笑:“没钱没关系,我又不缺钱。”
裴展拿着手机起身。
助理说得对,他好歹是一个部门的头,人家跟了他几天,算把他当个人,这种时候他不能真连面都不露一下。
洪见东扬声又说:“你技术入股就行。”
裴展闻言收住脚,回头看着洪见东,只见他目光热烈充满期待,便忍不住眉毛一挑,嗤笑道:“技术?你看中我什么技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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