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猜猜怎么样?”裴展突然说,因为只是猜测,他其实并不希望事实如他所想的那样,“不愿意让人看你的身体,是不是因为你的衣服底下,其实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不是!”赵钦州迅速抬头,抓紧衣服又退开些,坚持道,“没有秘密!”
这样的激烈的反应,他大概并不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
裴展目光深沉地看着赵钦州,因为自己过去就是什么都玩的主,经历多了,见识多了,此时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些画面。
赵钦州长了一张招人的脸,却偏偏是最容易被人拿捏的软弱性格,就算他如何小心,家里人如何防范,很难说就能保证他不受一丝伤害。先不说别人,他在自己这里就三番两次不落好,而且他似乎即使受了伤,也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
打落牙齿和血吞,这应该就是赵钦州的生存之道。
目光交汇之间,裴展几乎已经断定自己猜测不错。
他没说什么,却走上前,用胳膊圈着赵钦州的肩,将他带到远离窗户的房间角落里。
赵钦州不明所以,背贴着墙壁紧张地问:“你要,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
“你猜。”
裴展对赵钦州笑,才几句话就成功分散了赵钦州的注意,他又抬手准备摸赵钦州的脸,赵钦州本能地侧头躲避,与此同时,他的衣服却被裴展掀起来。
空气太冷,赵钦州触不及防地嘶了口气,马上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裴展跟他相反,却是屏住了呼吸。
想象的东西跟眼前看到的重合,带给裴展的不是欣喜满足,而是一种难以表达的情绪。
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的堵闷。
赵钦州的身体是预料中的瘦骨嶙峋,因为长年包裹严实,身上的皮肤比他的脸还要更白一些,然而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伤疤触目可见,加上他低头忙着遮挡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不仅仅是瘦弱,而是一种濒临死亡般的无声的挣扎。
裴展看着赵钦州用发抖的手胡乱往下扯衣服却丝毫扯不动,没有多想,捞过他的手,将他两只胳膊上的衣袖一一推上去,在看到他左手腕上的疤时,终于没忍住倒吸了口气。
赵钦州已经放弃扯衣服的动作,右手抱着左手蹲到地上。
裴展仍然站着,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将赵钦州缩成一团的样子尽收眼底。
赵钦州的头发湿透了,没精打采地粘着头皮,因为埋着头,后颈的骨头一节一节突出来特别明显。此时他就像一只失去庇护的可怜的小羊羔,似乎只有蜷缩起来,才能得到一些自欺欺人的安慰。
裴展不是第一次在某人的手腕上看到那样一道疤。
那些疤或深或浅,形状各异,但它们却都代表着一个近似的意义,便是死亡与逃避。
赵钦州的疤看起来已经有些岁月,然而显然当初护理不够好,伤口处的皮肤往外堆积愈合,久而久之就变成现在这样,仿佛一条饱食血液的水蛭,横卧手腕。
与赵钦州相比,姚乐乐手上的疤却好看很多。
她有钱且臭美,曾经花费巨大代价把手腕上那道疤磨平,然后沿疤痕纹上妖娆热烈的曼珠沙华,以至于与她不熟的人看到,只会惊叹于她的精致时尚。
听到有人敲门,裴展拉回思绪,往那边看了一眼,年轻的医生助理在对上视线后慌忙带上了门,他也回头,弯腰将赵钦州从地上拉起来。
赵钦州似乎站不住,裴展就一直没有收回手,见他始终低着头不看人,他耐心等了一会儿,到底用手抬起他的下巴。
不出意外地,赵钦州脸上早已经无声无息爬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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