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倒胃口的人进来之前，大厅内的气氛热烈融洽，悬挂于天花板上的灯洒下柔和的暖光，好像天地间最真挚的亲情汇集于其下。

左思若觉得现在不是进去的时机，可管家等不及了，他两步走进厅内报告说：“思若少爷回来了。”

客厅倏地安静下来，在尴尬的沉默中，左远谦夸张地大笑道：“终于回来了！没想到升入高三这么忙！待会儿多吃点儿补补身体。”

他说完环视四周，他的父亲面色冷淡，妻子讥讽地弯着嘴角，两个儿子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没有人准备说话。

左思若见不得父亲尴尬，主动跟大家大招呼，可在座的人除了爷爷试图盘问他回家晚的原因外，其他人当他空气。

“快去吃饭吧，你妈妈还给你买了礼物。”左远谦揽着左思若的肩膀，将他往餐厅里推，“等吃完饭再过来拆礼物。”

他正说着这话，感受到身后一道尖利的目光直插入他的脊背，其中的恨意几乎将他射穿，而左思若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道有如实质的目光，他瑟瑟发抖着。左远谦见状，将左思若又往怀里揽了揽，想要帮他遮挡一部分目光，可是左思若抖得更厉害了。

客厅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左远谦与妻子李彩嘉两人坐在沙发上，中间隔了一沙发的东西，是李彩嘉这才血拼的战利品。

“快来看看你妈妈给你买的礼物。”左远谦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左思若说。

左思若略微一犹豫：“我还是拿到房间拆吧。”

左远谦下意识地去看妻子。

李彩嘉不理会目光，冷笑一声说：“怎么，不敢拆吗？”

左思若连忙摇头，他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面对李彩嘉的质问，他的喉咙瑟瑟发抖，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光左思若害怕，左远谦对待李彩嘉时的心态也很复杂，或许他更多的是愧疚。

左远谦温和地笑：“孩子愿意什么时候拆就什么时候拆吧。”

李彩嘉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她扬起高傲的头颅，对左思若说：“你自己觉得呢？”

左思若两只手敲敲地拽着裤缝，柔顺的头颅微微低下。他嗫嚅说道：“就，就，在这里拆吧。”

李彩嘉饱含恶意地笑了笑，挑衅地望着左远谦。

左远谦无奈转向面对电视剧，假装突然对恶俗的婆媳剧感了兴趣。

礼物就放在茶几上，深蓝色的盒子用金色的缎带做点缀，还用同同色系的纱在礼盒左上角堆了朵繁复的花，花上的金粉稍不注意就要沾一手。

左思若的目光在礼盒上匆匆略过，他用颤抖的双手解开缎带。

果不其然，里面是一条女士内裤。

李彩嘉放声大笑，她贪婪地看着左思若苍白的脸色，这几天的不快得到瞬间的释放。

送给左思若女士的东西，是她一直以来最放纵的娱乐，左家的人都欠她的，谁也不能阻拦她！

“彩嘉，你……”左远谦猛地站起身，话刚到嘴边，大脑渐渐冷却了，他重新坐回原位置，说：“买错了就明天拿去换，明天你没有空，叫张姨他们去也是一样。思若，放下吧。”

就像之前无数次发生的一样，左思若将手中的礼盒猛地甩到茶几上，接着飞快地跑上楼，跑回自己的房间。

现在他已经不会躲起来哭了，只是感觉心上破了个大洞，呼呼地刮着寒冬腊月的风。

“咚咚咚。”

敲门声传进来，左思若立刻意识到门外的人是他父亲，只有他会给予左思若与左思弘、左思修同样的尊重。

“爸。”左思若打开门说。

“能请我进去坐坐吗？”左远谦温和地说。

左思若的脸微微发红，他赶忙往旁边让了让，说：“爸爸请进！”

左思若的房间比其他人的房间要小上许多，小到只能盛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

左远谦眼睛微微转上一圈，便能将房间尽收眼底。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间房本来是给下人值班用的，自从左思若一岁到左家，就一直住在这里，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房间内的布置并无明显变化，依旧简单朴素，没有任何个人风格。

“我今天看到了一块表，觉得很适合你。”左远谦将手中的小袋子递给左思若，“你看看喜不喜欢？”

左思若没有打开，他笑着说：“爸爸选的，我都很喜欢。”

“那之前给你的，你怎么不戴？”左远谦开玩笑问。

左思若脸上的笑容微滞，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是因为平常上学用不到表，而且不如手机方便。

左远谦本来也没打算追究，他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离开之前嘱咐左思若好好休息，作业若是做不完就明天再说，不要着急。

左思若总是容易轻易感动，他眼睛噙着泪关上了门，用袖子猛揩一把泪，然后深呼吸将抽噎和泪水一起逼回身体里。

过了一会儿，佣人来送夜宵，并捎过来左思修的一个问题：“爸爸给你什么了？”

左思若打开手机，果然调成静音的手机里有十多条未读消息，其中五条来自左思修。

他嘴唇一抿，他径直将盛手表的袋子放进女佣的怀里，这是他们的默契。

佣人心满意足地走了，左思若却没了写作业的兴致。

他从书包里掏出刘翡的信端详，信封上简简单单地写着“路千衡收”。

左思若将信封翻转，他犹豫地望着胶水粘起来的封口。

拆还是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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